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带工的老何急骤的敲门声把依依从梦里惊醒。“什么事情,等一下。”
“工地罢工了,工人都不出工,有的闹着要回家。”老何一急,光秃的脑门越发闪亮,这个汉子长期工地劳作皮肤黝黑,嗓音暗含无奈焦急,言谈中可见老实本分。“叶老板呢?怎么不见他。”
“为什么不出工,你知道吗?我马上给叶老板打电话,你别急。”依依拿出手机快速拨打:“你在哪里,工地上的工人罢工了,去一下吧。”
“你和老何先去,我马上过来。”叶哥说完挂了电话。
老何一路上给依依讲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工人里面分了两派,加上款不到位,现在一部分想去李永单独找的一个工地,而另一部分人的确对工地有点失望,所以想回家。
“之前工人有说什么,还是今天早上起来才这样的。”
“上次要零用钱的时间闹过一次,不过很快没事了,因为那时间才一个月,可这第二个月过了一半了,上个月的钱还不发,烟有时间都保证不了。”
“叶哥没有去工地找老爷子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没有多少时间去忙这些,也不知道工地成这样了。”从上次买菜以后,她基本不去工地,想到这儿觉得很对不起这些工人。
“他一天不知道忙什么,来黑着一张脸,一头出,一头进又走了。”老何说到他很愤然,像是有很多委屈似的。
“知道了,一会去找找老爷子看看他怎么说,总得给我们一个话,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好工人这样是一个机会。”有时间不管是依依还是叶哥直接出面都不好说得过分,而工人闹起来刚好可以激化矛盾,矛盾被激化意味着解决矛盾成为眉睫之事。
来到工地,叶哥和老爷子正好从赶到,工人吃过早饭回到寝室,再次到这黑暗的空间,清冷的过道,寒冷从四周弥漫身体,不觉打了几个寒碜,缩了缩脖子,暗处仍然需要借助手机的微弱光照路前行。在阴暗尽头的简易模板搭成的民工寝室里投射出昏暗的光,走进去,空气漂浮着酸腐味,夹杂了低质烟、酒,还有臭鞋袜的味,虽然不是那么浓烈,可闻起来难受。工人横七竖八的半躺半窝在床上,房间里很冷,从屋角有的地方还有冰来看,应该是在零下几度。这期间气温已经回升不少,白天可以到十度左右,晚上在零度以上。
老爷子和叶哥走在后面,依依坐在拐角,这样可以背对着睡在床上的工人,看别人休息总是很尴尬的事情,何况全是男人。叶哥在关键时刻总是一句话不说,不过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老爷子铁青着脸,用方言哇哇说着,一句也没有听懂,说了一会他看出工人对他的话糊涂着,改用地方普通话。
“你们不做,到时间完不成,合同写得好好的,违约责任负得起吗。”他打算用合同来压制工人。
“如果说合同,谁先违约。”依依听到老爷子拿合同压人很生气。
“不是我不给,甲方不给钱,我也没有办法,但是钱肯定少不了,只是早迟而已。”老样子的声音明显露出不满和委屈。
“甲方已经开始装修入场,工人到现在没有拿到钱,零用钱都拿不上,心里急也很正常。”
“这个情况我知道,这样你们先出工,我再去找找甲方,争取在明天给你们一人发上一点,有意见吗。”
“你们这样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家里马上农忙了,一分钱没有拿上,你叫我们怎么办,到时间你们转身跑了,我们哪里去找人。”陆工平时在工人里很喜欢说话,他见的世面多,说话有分量,这时候他说出的话正是依依要说,却不好说的,依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你们先开工,我马上去找甲方。”
“现在开工怎么算,不好记工,下午复工好吗。”叶哥最怕工人不答应,迫不及待的做出承诺,正合老叶子的心。
工人那么远的来,谁不想多找几个钱回家,如果现在回去,一个月的工资来回路费都不够,更何况能否拿上还不清楚,他们经常在外面打工知道这样走是拿不上工资的,所以罢工并不是真的不做,而是唯一给自己争取权益的方式,而叶哥轻易的答应让他们的权益没有得到起码的口头保证已经宣布这次行动失败。
“我去叫老夏早点把饭做好,吃了好把上午没做的活补上。”叶哥在这个工程中主要是提取单价,所以工人每多做一点他的收益相对多一点,工人停工对他的收入有影响,同时合同(内部协议)上定了完工日期,因此他要考虑整体的利益。
一次罢工无声的宣布失败,工人一部分留在寝室休息,一部分同依依他们去厨房,只是更多工人表情木然,多年的欠薪他们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也许农民骨子里的顺从已经他们习惯这样的生存方式,一句简单的承诺他们就会相信,并且用行为支持。这些都是我们想寻找的诚信,在他们身上这样简单的存在,可我们没有看见……
“你和我一起去老爷子那里,看是不是明天真的可以拿上钱。”叶哥把依依单独叫到外面悄悄说道。
“好的,早该问了,这样下去到时间拖欠多了,影响工人情绪。”
依依陪着叶哥又去那间黑黑的屋子,门上了锁,正对门外的工地上也没有人。
“去小刘那里看一下,有可能在那里。”
小刘房间里坐了一个面貌丑陋,体魄强健,邋遢的中年男子,叶哥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了一支上前,他伸出手接住放在嘴上,两只手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索起来。
“我来点,你看到老爷子没有?我找他有点事情。”叶哥伸出手,把烟给男子点燃。
“他们找甲方去了,你坐。”男子从嘴里咕噜出这句话,半边脸没有任何表情,动着的半边脸可以明显看出骨头错落,男子的脸可能是偏瘫,不然不会是这样的表情,黝黑的脸膛加上血红的双眼,给人一种心底的恐惧。
“那等他回来我来找他,吃饭了没有,去我们那里吃饭。”叶哥走出房间,回头看着男子说话,同时拉上门。
“这个男人是?”依依不解的问,对这些她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好奇。
“他是小刘的哥,在这里帮看工地,偶尔做点工。”
“你看这个钱的事情老爷子真会给吗,不给工地完了可不好要钱。”
“没关系的,到时间新找个工地留人在这里要。刚好有个新工地,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离这里有两百公里。”
“那老爷子这里答应工人的钱的问题怎么弄呢。”
“晚上去老爷子家里看一下,如果明天能拿上就不去,不能拿上不能老在这里等,得想另外的办法,工程马上完了,几十个工人坐吃都要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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