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由于父亲曾经在幼年和年轻时代经历了过多的饥寒交迫的原因吧,在我懵懵懂懂之时,就记得父亲对于粮食一向都珍爱得很,一点一滴都不轻易浪费,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我读初二那个秋季的一个晌午,一家人已经在地里割了大半天的麦子,实在是累得受不了了,便停下来喝些水,吃些干粮,休息上一阵儿。
这时候,两个弟弟见不远处有人在烧豌豆吃,便也到附近已经割倒的豌豆地里抱了一些回来放在了路边。
在我们那里,豌豆属于早熟的农作物,往往要比麦子大约早半个月的时间成熟。人们把豌豆割倒后,也不急着拉回到场院上,一般都要在田里堆放一段时间,晾干了以后才拉回去。待到收割麦子的时候,豌豆就已经彻彻底底地干透了。所以,划燃一根火柴往上面一扔,豌豆便立刻迅速的燃烧起来。
接着,便是一阵阵浓浓的青烟袅袅上升,还有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待这一阵阵青烟散尽之后,这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停止之后,只剩下了一堆白白的灰烬。于是,我与两个弟弟便围在灰烬四下,开始从里面把豌豆扒拉出来,放到手上吹去掺在里面的灰烬,然后一仰脖放入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怎奈这些豆子经受不住那熊熊的大火,许多的豆子都已经被烧焦了,可以吃的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就把灰烬翻了个透,挑着捡着吃。最后剩下来的差不多都是黑乎乎的了,甚至有的用两个手指头轻轻一捏,便立刻化为齑粉,根本没法吃,也只得扔掉了。
我们一通海吃之后,抹一抹黑乎乎的嘴巴,便到一边玩去了。
在田埂上玩了一会儿,就在我猛然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了父亲一个人正蹲在刚刚烧过的那一堆灰烬旁。
是不是父亲也想吃了,可能刚才怕我们不够吃而没有过来吧。我如是想。
但是我想错了,我仔细的看了看,父亲根本就没有吃,而是正在把从里面扒拉出来的豆子放到了铺开在一旁的衣服上。
来到了父亲的身边,但见父亲正在一点点一点点的从灰烬里面往外扒拉着豌豆。两只手上沾满了灰烬,已经变得黑黑的了。
父亲一粒一粒地捡着,捡得差不多了,就用两个手不停的倒起来,一边倒一边吹着,把掺在豆子当中的那些灰吹掉。毕竟灰多豆子少,每一次剩下来不过数得清的几十粒豆子。偶尔,一阵微风吹来,那些灰烬也会迷了父亲的眼睛,但父亲还是不肯停下来,只是狠劲地眨眨眼睛继续捡着豌豆。
人都不能吃了,为什么还要捡?我十分不解地问父亲。
人不能吃,就随便扔了吗?好东好西的,扔掉多可惜呀,捡回去至少还可以喂喂鸡的。父亲连眼也不抬一下地说着,眼睛依旧盯着灰烬,两只手依旧在里面不住地扒拉。
我不敢再问父亲了,默默的挨着父亲蹲下来,学着父亲的样子,与父亲一起捡了起来。
2006年2月7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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