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理想的职业

如果抽样调查100个人，谁愿意当教师，可能会有那么10个人说想；假如抽样调查100个教师，谁愿意当教师，挺多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呢，若不是没有本事，也就是太有本事。因为没有本事，即使是上课，他也不会。教师不会上课，你说，这是哪门的理儿。但现实中就有。其实，也不单是教师这一摊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多着呢。是教师，却不用上课，不上课，也有工资领。这样的好事谁个不想。第二种人呢，也跟第一种人差不多，也不用上课。不过不是他没有本事上，而是太有本事了。太有本事的教师，即使上课，也只是上给普通教师看，至于学生，是无法有机会听到他课的。

我是普通教师，所以非但要给学生上课，还得利用空余时间去听有本事的教师如何讲课。如今的学生，非昔日的学生。昔日的学生见了老师还怕教师，如今的学生，老师看他，他也目不转睛得看着你。能听老师讲话的学生，一个班级也只有那么七八个，其余的，任凭你如何地跟他讲大道理小道理，他就是听不进。即使听见了，也是从左耳进右耳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压根看不起教师。嫌教师穿着老土。他们谈论关心的是明星。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带病给他们煮菜，但清楚地知道某某明星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说哪一句话，甚至某某明星上卫生间喜欢用怎样颜色的手纸都一清二楚。学生没把老师放在眼里，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学生根本不听老师的话。因此，一节课，只有那几个在听，其余的，不是睡觉就是聊天，或者打牌。一节课下来，就够老师受的了，何况还要批改作业。

在都市里，一个学校的校长比一个县的局长还有名气，市教育局长在召开各县局长会议时在会议上的讲话。所以，很多人，一听到“校长”二字，就礼让三分，但若是知道了此校长非彼校长，而是乡下的校长，神色就不同了。至于态度好坏，就看此校长的运气了。

相信关注教育的人不会知道，乡下的小学里，是校长又是教师，既是教师又是打铃人的学校并不少见。在都市里，有许多师范类毕业生找不到工作，但在乡下，有的不少学校没有教师，所以，只能聘用村里多识几个字的人来教，他们就是我们国家特色的代课教师，干着绝对不比公办教师少的活儿，领着绝对是公办教师工资零头的工资。

大多数代课教师去相亲，女方一听是代课教师，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人。这也难怪女方不愿意，代课教师那点工资，自己养自己都难，嫁过去了，注定了这辈子全家的重担就由她挑着，大到孩子的教育，小到家里的油盐柴米，绝对没有享福的一天。那还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宁可做乞丐，也不当教师。多少年过去了，如今我长大了，站在讲台上，回想原先远大的理想，心酸涩涩的。十多年来，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没有奋发过，可是，命运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成了教师。乞丐，对于我是很遥远的故事，遥远的梦，是无法实现的理想。

当教师的头两年，我还真的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就这么站在讲台上，面对一帮没半点心思学习的学生。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我没有亲戚熟人在县委，要是有，早就改行了，还当这教师。待遇低，学生捣蛋，责任大，一不小心，就臭名远扬。特别是去县里办事的时候，看到在局里办公的人，有的素质比自己差得远了，然人家就是过得比自己舒服，至于待遇，当然也比我这乡下的教师好多了。看着人家每天8点半才上班，自己却6点钟起床监督学生做早操，人家上班时间里是看报纸qq聊天，自己是在讲台上口干舌燥的讲课。晚上，人家夫妻俩开开心心在一块话家常，我则下班辅导学生——真的好不甘心，自己什么就没那好命。

是呀，自己什么就没有人家那好命呢？人家是生在怎样的家庭，自己呢，父母只知道弄农田，往田里挑农家肥。一切从我落地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其实，你比那些代课强多了。”苏老师开导我，“凡事退一步想，才不会穿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是呀，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实，我能当上教师已经不错了，以我的出身，若要是迟上三四年，遇上大学生不包分配，自主择业，那我想当教师还不一定能当上呢。我那些师弟师妹，大学毕业回来还参加考试，考试通过了才能上岗，而我原先一毕业回来就能领上工资。那些没能被录用的，就只好去打工，一个大学生跟初中毕业生干同样的活，领着同样的工钱，还有那些在讲台上站了十几年，年年盼望着转正的代课教师，对比他们，我算不算是幸运了呢？

其实，当教师最好了，每年有三个月的假期，还有星期天，不像医院，想去哪里都不行，还得上夜班。我送学生去医院吊针的时候，跟护士医生聊天，他们都说当教师好。可我回校仔细地想，却感觉不出好在哪里。那么多人都认为当教师好，而我却感觉不出，看来一定是我出问题，得好好地考虑。

其实，谁又说自己喜欢自己所干的职业呢。

我越来越喜欢教师这一职业，因为，我觉得学校虽然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但相对于社会，它已经很干净了。在学校这里，也有利益之争，也有名誉之争，但相对于社会，它可以说是很纯的了。何况，我习惯了偷懒，我不想再花很大的精力去学习那些所谓高科技的东西，结果也是为了谋生；我喜欢上两三节课后，一天里剩下的时间都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可以任意地挥霍，而不象都市里的精英，整天的忙，连想坐下来好好静一会儿也没时间，他们越来越象机器上的某一个零件，转呀转，……　

2006年2月6日修改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