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六本名龙飞,性格比较内向,长得温文尔雅,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大专生,弟兄姐妹中排行第六,属猴的,家人叫他猴六,同事们也跟着叫他猴六。
猴六毕业分配那年,因为参加学生运动,在他学生档案里清楚的记载:此人政治思想动机不纯,有反共[chan*]党的嫌疑。
这个记载,给他的前程几乎划了一个句号,在没什么后台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去一个小镇做了一名文员。
从他面前走马高升的人一拨又一拨的,有的现在还当了副县长,猴六却连丁点大的官都没捞到。
尽管这样,猴六从来就没流露过半点不满的情绪,每月规规矩矩地领取国家那一点点养命钱,艰难度日,日子平静的像一弯秋月,老婆有时责备他几句,他也只恨自己当年年轻,没看清形式。
不过,去年猴六稍有收获,在“共[chan*]党先进性教育活动”中,他受了不少启发,心得写得特别棒、特别快,他写的先进性材料视为典范性材料,被县里的洪书记看中,立马上调他当了一个政府部门的办公室副主任。
这次,他还有幸随洪书记进省城,高兴得他不知所以然。
至于进省城干什么,他没问,也没必要问。
这大过年的,进城的目的,聪明人都知道原由。
再说,洪书记曾经就交代过:有些事只能看在眼中,不能放在心里,更不许挂在嘴上,有得吃就吃,有得分就跟着揩点油水,凡事少说多做。
猴六是个聪明人,自然什么都明白,所以行动言语很是小心。
洪书记要了部门最好的一台小车,自己驾驶。
有书记亲自为他驾驶车,猴六更是得意。
在新修的高速公路上飞奔了三个小时,来到了省城。
十几年没谋面的省城,如今旧貌换了新颜。街道宽敞得像广场,高楼林立,立交桥更像个变幻不定的魔俱,令他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连去母校的路他都找不到了。
他不断地在心底感叹改革开放给社会带来的好处和变化。
吃完中饭,洪书记准备了几份分量不轻的红包和一匝现金(约两万元),郑重的交给猴六,满脸的信任,把个猴六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屁颠屁颠地跟在洪书记身后将一大片高楼穿梭了一遍,很容易地打发掉了那几份厚礼。
这一溜的转悠,让猴六长了见识,暗地里佩服书记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说,这城里的建筑物大同小异,几个圈,猴六就迷糊了,洪书记却能轻车熟路,穿梭自如。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一个大专生还够不够资格,怎么当不得一个才初中文化的部门书记?
最最最让猴六见识的是:洪书记的面子可真大!竟然约了人事部的申处长共进晚餐,而且申处长低头钻进洪书记的小车里时,没有丝毫官架子,二人亲热得像亲兄弟。
申处长微胖,中等身材,五十有余,头顶全秃,只剩下后脑勺几根黄毛,猴六早些年听说过,秃顶的男人有肾虚的毛病,可也有人赞叹,秃顶是聪明绝顶的表现,申处长面色红润,还泛红光,决不是肾虚,一定是属于后者。
他们来到一家“1818418”豪华餐厅。坐定后,服务小姐很礼貌的询问要点什么酒水?申处长说:“我们才三个人,来三菜一汤即可,洪书记,你随便点三个菜。”洪书记用平时做报告的语调吩咐:“来一个鳄鱼火锅,……你们店里最有名的菜不是那个孔雀肉吗?来一份!还有那个用红辣椒爆制的有皮蛇肉,也来一份!再来一个青菜煲汤,外加一瓶极品老白干。”
从洪书记点菜一直到菜上桌,猴六心里一个劲地嘀咕,这生物进化论到底有没有根据,赶明儿真的进化出一种吃人的动物,把一个个人全放进锅里煎了吃,该是个什么样子?
这念头一出,那凶猛的鳄鱼,美丽的孔雀,阴狠的毒蛇,活灵活现地在眼前闪动,搅得他心里作腻,不敢动筷子,硬着头皮,跟在洪书记后面,一个劲地向申处长敬酒。
席间,申处长和洪书记的话语真是深入浅出,又不乏幽默,让猴六长了不少见识。
晚饭结束,洪书记见申处长仍兴致高涨,建议去放松放松,解除一天的疲惫,处长已醉意浓浓,非常赞同洪书记的提议。
他们进了一家“浴城”,这“城”确实让猴六大开眼界,装修设计在猴六的眼里绝对是一流的,令人眩目的。
三人被服务生带进了大浴室,猴六蹑手蹑脚的跟着两领导更衣,只剩一条三角内裤。下了浴池,迅速地就有三位穿比基尼的年轻小姐来替他们搓背,吓得猴六直哆嗦,抬眼看两领导,悠哉游哉地微闭着双眼,任由身旁的小姐乱摸。猴六再一次长了见识,连忙学着样儿,放松自己,果然美妙无穷!
一段时间后,小姐提醒他躺到浴床上去,替他按摩。浴室的按摩间是用简易隔板隔成的小空间,这种形式,猴六在一本杂志上看过,是现代流行的一种“厕所文化”。这等享受,猴六平生还是第一回,把他美得不知说什么好。
突听得申处长在隔壁大声吼道:“怎么了?这会就换人,不行!你们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消费者……人家有钱?我就没钱了?”
“对不起!先生,您同样是我们的上帝,但这位小姐被一个大老板出了高价,包了,说好是一天时间,你看能不能迁就一次,给您换换?”有人很礼貌地回答。
“大老板!大老板就不同,大老板有钱是不是,我就没钱?”申处似乎很生气。
立刻听到洪书记的声音:“有你们这种服务吗?别人出钱,我们也出钱,怎么他的钱大个些?嫌我们穷?”
“没有,没有,我没这个意思?”想是店里的服务生或主管在小心翼翼的说话,
“那是什么意思?中途换人,像个什么话?”洪书记的音量更高了。
“我今天要个姑娘怎么这么难?有钱,难道还要不到一个小姐?”一个很气愤的声音从另一个包间传出来,这简易的包间,隔音效果不好。
“谁在跟我们挑战?有种的走过来!”是洪书记的声音。
真的有行走的“悉悉琐琐”声。
“怎么了?什么鸟?怕你们么?”是那个陌生人的声音。
“哟!来真的?嘿嘿!这么猖狂!龙飞,过来!”洪书记响亮的说话声。
猴六像触电一般,立刻从浴床上腾起。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的书名。
猴六梭进隔壁包间,室内除了洪书记和服务生,还多了一个个子高大的中年人,原先替申处按摩的那个小姐站在按摩床的另一头,满室的人全是浴妆,像人肉场一般。
洪书记悄悄地吩咐猴六立刻把那一匝钱拿来。猴六去了更衣室,穿好衣裤,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包间,那里的交易仍在进行,知道他们在服务生的协调下,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叫眼前这个小姐全部脱光,一丝不挂,两方分别往小姐身上贴现金,不许走出这个房间,看谁身上的数数(钱)硬火,输了的,立马走人。
猴六这一辈子连自己的老婆都没这般脱光了看,一看这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的脱得一丝不挂,早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心中,又刺激又难过,更困窘,只得低下头。
猴六把原先的两万元交给书记后,两方的争斗开始了,申处长和那个什么老板一人一张,轮流往小姐身上贴钱,那小姐面带笑容,喜不胜喜。
眼看两万元去了一大半,对方精光的身子似乎有出汗的迹象,耷拉个头,走了。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申处长此时放声大笑起来:“你敢跟我斗,我的钱可是共[chan*]党的,你的钱是你自己的,能不心痛?再说还是共[chan*]党的天下,怎么共[chan*]党就比不赢你们这些小资本家?哈哈哈哈……”
这回,彻底地让猴六长见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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