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偶然事件,使张金强与我成为同班同学,继而成为室友。
他高我一届,高考时他以较高的分数超过了师范录取线。但有人举报,说他有一科成绩不实,是他一位亲人换了答卷,结果被取消入学资格。他又留校补习,与我同班。毕业时,我们都以较好的分数,考进铜仁财校供销统计班。没有家长陪同,我们一道坐班车去了250公里外的铜仁,下车后挑着被条和木箱,边走边问,来到了座落在架梁山下杨家湾的财校,住进了同一间寝室。
张金强矮瘦的身材,常穿着一件中山装,风纪扣很少解开过,走路时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黝黑而瘦削的脸上,少有笑容。入校不久,有同学就给他一个雅号:“老干部”,意思是他说话做事太正经。这个称号恰如其分:在人们的印象中,老干部都是正正经经一丝不苟地办事哩!他的老实在班上是出了名的:与人说话,慢条斯理,就象领导找人谈话一般严肃;教室、寝室脏了,作为劳动委员的他就抹桌扫地,尔后又将值日的批评一通;到食堂打饭,他常对拥挤不堪的人群直喊“排队!排队!”听者寥寥,轮到他时,已无人与他争先恐后了。
我们寝室8人,每天早上都是由他喊起床跑步。一天凌晨,我们随他沿着布满浓雾的锦江河畔跑步回来,总觉时间不对劲。他一看表,一击双掌,继拍大腿:“坏啦,被我整整看跳一个钟头。”大家一阵埋怨后又钻进了被窝。他对这次失误,懊悔了好几天。
毕业后,他分到长丰区供销社,负责统计和物价。那时的供销社,掌管着许多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票证,与分配到其他部门的同学,其优越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进城常来我处,谈起他的工作如何游刃有余,县政府、地县供销社都给他评了先进。那浓眉下的目光时时闪亮,几乎是眉飞色舞春风得意了。
张金强成家后,我们往来渐少。好象是供销部门朝不如夕的年景,一天在街上碰到他,说要到纪委和检察院去交举报信,职工联名告单位领导。说那人不认真搞工作,一天就是吃喝,单位早晚要被他吃垮。
我说:“吃喝算什么呢,报上不是说我们国家公款吃喝一年就要吃掉一个三峡工程吗!”
“他还贪污!”他满脸愤然。
“少得罪人吧。人家不器重你你能搞出纳?”我依然劝他。
“那是两回事!”
感觉到话不投机的他,说完转身走了。后来听说那位领导被开除留用。
张金强的负担越来越重:单位不景气,基本工资常常发不出,妻子没有正式职业,儿子和两个孪生女儿要吃要穿要上学,真让他够呛。他妻子先是在供销社做小工,正式职工都下岗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于是租了一间门市部,却因底金少,又偏僻,个体户又多,没有多少赚头。他几经申请,终于调进县城,进了城关供销社。谁知,每月不能及时到手的200多元工资,完全难以应付城中生活,加之妻子和两个女儿在乡下,费用增大。没多久,县联社又将他调回长丰供销社,任了副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和工会主[xi]。他们卖了部分闲置资产,安置了30多名退休职工进了社保,另外30多名职工,一半已不知去向。
弹指间,过去了20年。在我们财校同期毕业的16人中,只有张金强还在原单位。我们做着“旱涝保收”的工作,而他,资产卖完之后,用什么来发工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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