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淅淅呖呖的下起了雨,不时的又夹带着几阵初露寒意的秋风,光彦不觉拉了拉
紧衬衫的领子,冰凉的雨丝飘在他纯白的绵衬衫上,融化成一点一点浅灰色的影子。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天空上,乌云紧紧贴着它,这灰黑色的眼圈使它愈发憔悴,就像曾几何时母亲担心操劳的脸。他不禁心里一酸,不由的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妈妈。”他夹好了书,走进了校们。
中午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几个住校生正专注的做着化学试卷,灰沉沉的教室,沉闷的空气,密密麻麻的公式虚幻的躺在黑板上。突然,教室里所有的灯刹那间都亮了,几个住校生好似恍然梦醒的抬起了头,然后,一双双装满方程式的眼睛里纷纷出现了光彦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默默的低下头,走到了位子旁,取出了在课桌里熟睡了好几天的空白试卷,又像往常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出了几封包装精美的信。他皱了皱眉头,把它们和废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后排的一个长发女生怔怔的看了他好久,眼睛一红,刚想低下头,便看见光彦似乎又捡起了点什么,然后他苍白的身影从她滚动的泪珠里消失了——
天依然在下雨,废弃的教学楼只留着空空的骨架,残破的玻璃窗上留下了一块一块树木的斑迹,它们被硬生生的割的支离破碎。光彦看到玻璃窗将他的脸割的只剩下了凹凸不平的半边脸,雨水在窗上滚了下来,凹凸的半边脸便多了一条泪痕,光彦不禁觉得怪异之极。忽然破碎的窗里出现了一张带着雀斑的长脸,光彦不觉一惊,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说:“你找我做什么?”“哈哈,我们想你啊,你小子,真会装蒜啊!”雀斑脸笑的很可恶。光彦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那双狞笑的眸子,“我也想你,可惜没空和你玩,再见。”他刚转身,两个高年级的学生便挡住了他的去路,“怎么,派两个保镖送我回教室吗?谢谢了。”他笑了起来。“老实说我最讨厌你这张扑克脸,”雀斑脸有点耐不住了,每一颗雀斑好似打足了气一样鼓了起来,他狠狠的一击窗台,那玻璃窗便全散了下来,玻璃窗里的雀斑脸也被振的粉碎。“是你长着一张雀斑脸的关系吧,妒忌是无济于事的啊,可怜了这……“你小子,别跟我来这套,昨天你经过我们旁边时听到了什么,老实说!”“说就说吗!你对我这么动手动脚做什么,耽美漫画看多了也用不着这样吧。”光彦边笑着边把纠着他衬衫领子的大手卸了下来,“我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你们超进化了啊。”“你!哼,你别嘴硬,如果你告诉那小子还去替他叫人的话,就等着看你铃声响后才敢进校门的傻样了,然后再把你的脸变成什锦酱”,保你回味无穷,永生难忘,哈哈哈哈……“哼,是吗,什锦酱至少是甜的,而我,我是什么味道?”他惘然的抬头看着天空,仍是一张和他一样苍白的脸,雨滴顺着额骨淌到了他的嘴角,“是这种味道吗,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和泪水一般的味道,哼,弱者……
雨后的天空憔悴而又寂静,没有飞鸟的足迹和它们充满生命力的鸣叫,只有放学时的喧闹,光彦背着书包快步走出了学校,一直到了那条狭小的枫叶街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见那个一头长发的女孩悄悄的躲在枫树的后面,偷偷的探出了半个脑蛋,刹时又立刻低下了头。“你跟够了没,很好玩吧。”光彦冷冷的说。“我,我……我……女孩紧张的撩了撩头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光彦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我没时间和口吃的人讲话,特别是那些喜欢偷偷摸摸的人!”说完便想走。“不,不是的,我有事要说。”女孩急忙说。“什么事这么重要,用的找跟踪别人再说,明天在学校里说就可以了。”光彦有些不耐烦了。“不是的!明天说就来不急了!”女孩看着他喊到。光彦沉默了半响,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你要去找小澈,对吧?”她问的有些迟疑。“你怎么知道的!”光彦似乎有些不解。“因为我,我听见了你和那满脸雀斑的人……“是吗,你可真是顺风耳啊,偷偷摸摸的人!”光彦有些愤怒的打断了她。“不是的,我不是偷偷摸摸的人,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小澈了,否则你会被学校开除的,我听说那个雀斑脸很厉害,上次有人被他打的送了医院,还缝了……“够了!我不想听你这种无聊又天真的话,你以为就因为这样我就会退缩了吗!”光彦笑了起来。“是啊,你不会退缩,自以为很勇敢的人,其实根本就是……女孩突然看见光彦的眼神掠过了一丝忧伤,转而又变愤怒了:“其实根本就是什么,你说啊!是啊,像你这种有钱人家一直被宠着长大的女孩当然看不起我了……“不!不是那样的!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只有同情啊!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难道这就是体现你们有义气的最好方式吗!
“同情!我讨厌!人除了虚伪什么也没有!而我们不一样,不像你们只有廉价的友谊,还在唱高调。”
“为什么你把别人都想的那么坏呢,为什么你总要装的那么坚强和勇敢呢,真正的你。以前每天有着快乐微笑的你上哪里去了!
“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光彦忽然不说话了,他看着满地红似火的枫叶,红的和血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恐怖的夜晚,他一个人疯狂的从家里捂着伤口逃了出来,那天的雨和今天的一样,细的跟针一样,却冷的将他的血液浸的冰凉,针尖锋利的将他幼稚纯真的心灵死死的钉在祭坛上,祭祀着他的父亲和母亲这场悲剧般的婚姻,他永远忘不了父亲那冷酷又可怕的眼神,永远忘不了他失去理智拿起刀疯狂的砍向母亲,而自己拦在父亲面前求他,最后还被他误砍了一刀,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来,自己好象失去神志一般疯狂的甩脱了母亲的手,母亲凄厉的叫声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心酸,一个人谩无目的的街上狂奔,人们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是啊,小澈说过,一个不完整的生命就像怪物一样充当着一个人。”然后便看见了这满街的枫叶,红的那么温暖,他疲惫的靠在枫树下,那时的他忽然想起父亲曾经指着这枫树说:知道为什么你叫光彦吗,你的母亲最喜欢红枫,而我和她第一次就在这红枫树下见面,它是那么的热情,阳光,又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才学的人,所以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父亲的眼神那么温暖和蔼,这样的父亲上哪里去了!他已感觉不到肩上的痛,雨水洗濯着他肮脏的伤口,或许会在这红枫树下死去,他宁愿死去,那天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艳丽的太阳了。如果活着,就希望这冰凉的雨水为自己孕育一个新的灵魂,在这艳丽的红枫树下,一个带着血腥的少年,注入了一个冷彻骨的灵魂,就是现在的我吧。我应该叫枫祭才对。光彦默默的望着不远处的红枫树扬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就是那棵树吧,叶子都掉光拉,只留下几片萎靡的黄叶,还在硬撑着。
“你知道吗,以前的你就像这红枫树一样,热情,充满活力啊,而现在,你怎么可以放弃呢!“
“红枫树,你知道吗,我就是那棵红枫树,我根本不应该活着,所以在开的最美的时候一夜风雨,什么也没了,这就是我。”他指着那棵枫树淡淡的说。
“因为你懦弱,一个经不起风雨的人,只会自欺欺人的活着,是啊,那棵红枫树虽然凋零了,可是他依然顽强的活着,准备明年开出更鲜艳的枫叶,这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光彦忽然沉默了,他的伤疤似又痛了起来,为什么它一直要那么折磨我,本以为已经愈合了,揭开来时却仍血迹斑斑,为什么又要让我想起这件事!是啊,人是虚伪的,只会用恶毒的话伤害人的自尊,或者……像我的父亲一样,伪善又可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这种令人憎恶的话了,自以为知道别人内心的人是可笑的,像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玩布娃娃才是最适合你的,你真是让人厌恶至极!”
“让我说重心事了才会愤怒吧,你忘了以前你是老师和同学都很欣赏的优秀学生了吗,而现在你只会装可笑的勇敢来掩盖内心的脆弱和胆小,这样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啊!
“好了,够了,我厌烦了,你要说教找别人去,我懒的听你!”光彦说完没有回头便想走。“小澈的事我会帮你的,你不要再插手拉!女孩又喊到。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没懦弱到要女孩子帮忙!”光彦冷冷的踩了一下凋零的红叶,那脆弱的响声就像自己呻吟过无数次的灵魂,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踩着自己灵魂走路的人是可悲的。
夜,寂静的可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看不见星星那无忧无虑的眼神,再也感受不到月亮的温暖柔和。夜从那天开始变的无情的几乎残忍,他那仅有的童真就这样被那一抹黑色吞噬了。忽然又看到了红枫树下那被艳丽的红包裹着的少年。突然他想起晃司说过十字架的横线代表爱,竖线代表神的愤怒,他的手不禁开始颤抖,手中拽着的十字项链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割破了皮肤,那痛苦卷着支离破碎的身躯呻吟着从那红中钻了出来,。他更用力拽着,真想把他捏死在掌中。可是他又输了,那一样有着滚烫的却让人懦弱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忽然夜空中回响起了一个男人忧伤的声音:我的心中装了一吧锁,将痛楚都收藏在里面,夜空中,那不绝于耳的哭泣声在回响,我抬起头,暗夜里星光在闪耀,为什么我会哭泣,终于明白了……
他低下了头,将头埋在臂弯里,哭的就像个小孩一样,只看见不停颤抖的双臂,眼前不经意间又出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该死的,为什么会想起她!惘然间抬起头,一个拥有月光般温暖柔和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抖动着,他刹时有了一丝笑意,即刻又流星般消逝了,他狠狠的一把抓住窗帘,只有那撕破了夜空的声音回荡在天际里……
“黑夜中使自己成为能照亮一切的东西,诚心的祈祷,在光明来临前,洗濯罪恶,女孩终于实现了美好的愿望。”你看这是真的吗?这里还有一片红枫叶呢,看啊!——几个女生正在低声议论着,忽然有人一把抢走了书,他轻轻的将红枫拿了出来,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2-2 20:11:4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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