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还存在着。
但摩罗已死了。
其实摩罗是早有死的打算的,是早想抛弃一切的亲情和友谊进入死------这个纯精神空间的,只是因了对身边一些无有大痒积聚了却可终成大患的潜在琐事存在的一份恨之入骨的牵挂,才让摩罗对自己之死有了再三的斟酌,终于拖沓到现在。这份牵挂的心是羁绊了摩罗死的路程的,也终把摩罗空灵的心刻薄成一种苟延残喘,活在内心的痛苦和外在的误解甚或攻击中,彰显出红黑交杂的异样光芒。
可是,现在摩罗却真的要死了。
我是了解摩罗的,虽然他对于恶或是潜在的暗流有着最为猛烈最为生机勃勃的抨击和鞭挞,但他的内心却是最为脆弱的,是有着玻璃一样的质地的。所以有很多时候我总觉得摩罗是不该作为一名战士而存在的。因为战士都需有钢铁铸成的心灵和灵魂,是可以把精神亘古永存的。然而,我所了解的摩罗却偏偏做起了战士,担负起了战士的责任和义务。他去战斗,他去杀伐,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最为尖锐的枪,用万丈的豪情挥出及至千钧的力。却是那枪尖刺在敌人咽喉时溅起的血花并没有让摩罗感到陶醉和快慰。相反他是感觉到彻骨的痛楚的,仿佛面对自己最亲爱的人手上中了蛇毒,若救治就必须斩掉那只手,若不救治就可波及全身的那种矛盾的钻心痛楚,是不忍,更是愤怒。或许在摩罗的心中,血花是不被称为花的一种的,因为花大多艳丽,并会因了自己色彩的艳丽而也使欣赏者感到愉悦。而这里飞溅的血却只是箭,铺天盖地的箭射向摩罗坚定的手和震颤的心,把那玻璃质地的心冲撞,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夹杂着报复的仇恨和心灵碎裂的快感。是的,摩罗的心是在碎裂着的,一片一片混合着恶的血凋落,凋落,直至全身都痉挛着萎缩,所以我觉得摩罗对恶的每一次杀伐都是以片片的心灵为代价的,杀伐愈多,心灵就愈萎缩。终止成了无所谓有无的东西,而摩罗也就成了一个不再有心灵的行尸走肉。
但是,我是了解摩罗的,他是个不轻易退缩的人。他曾告诉我说,“没有了心我是不怕的,因为我的心是那样的敏感易碎,是我以往的累赘。现在他没有了,反倒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洒脱。我仍然可以战斗,杀伐,甚至比以前更为猛烈而坚忍。因为我还有血肉之躯。”这些话,我是理解的。若说以前的摩罗是用心态去支持自己去杀伐去战斗,而现在这种心态已经上升为一种精神意志力。这精神意志的无穷张力,就是埋藏在摩罗体内已久的火山,多日的积聚于今日的爆发,是有着骇人的伟力的。他就象一张更为强劲的后羿之弓,是用精神意志做箭,思想做弦的。
曾经人们一直认为痛楚源于心灵,仇恨亦源于心灵。可现在摩罗却已经没有了鲜活的心,但我知道,摩罗是最为执著生命的,他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战的人。爱生命是贯穿于摩罗生存之线的,爱已融汇于摩罗全身的各个部位,甚至四肢,甚至毛发。所以,没有了心灵,摩罗躯体的爱依然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所以,这躯体的爱,战斗和杀伐依然在继续,尽管由心灵的片片碎裂到躯体的块块飞落。爱永久,痛便永久。
然而,现在摩罗已经死了。
恶的反击和报复是杀不死摩罗的,因为摩罗对恶有着充分的警惕。但是,我们的可爱的所谓之好人,却让摩罗吃尽了苦头。他们把摩罗当作怪物一样的去议论纷纷。因为摩罗的对恶的惩戒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也是有着恶的,虽则摩罗给了他们很多的好,却也是不可以容许点击他们丝毫的恶的。或是为了掩护自己的不太张扬的恶吧,他们把摩罗说成了爱出风头之人,说摩罗为了某种不单纯的目的而故做清高云云。说者都是可以称为好的人的,他们没有大的恶,或许最多也只是沾了大恶的边,但他们联合的势力是惊人的,所谓之众口铄金积秽消骨该是如此。他们成了小议论者的大群体,让摩罗的背影和脊梁变的更加的孤单而苍凉。摩罗是站于大众的,但是摩罗的直也是让大众害怕的,一个圆滑的伪善可以让国人之万民颂扬,一个正直的真良人却会被众人所抛弃,中国自古如此。
也有很多人是在站着看笑的,因为他们觉得摩罗之所谓拯救之言行盖不过是一闹剧而已,他们喜欢看摩罗之被恶伤,之被污害,他们喜欢看摩罗与恶战斗的轰轰烈烈的场面,他们喜欢看并且他们立足于战场之外,做远远的看客是他们喜欢的。他们往往是戴有斯文的眼睛的,往往是有着满足于现状的幸福感,往往是有着穷极无聊的感触,对生活没有了激情。所以忽然的悲壮的战斗让他们欢呼雀跃,他们庆幸有了乱子,因为这填补了他们生活的平面,让生活多了份饭后的谈资出来。其实对于看客,中国是早有的,因为中国的当权者是最喜欢把杀一儆百当作最为有效的治理手段的。他们迷恋于把杀公开化,并且他们相信这公开化的杀是可以威慑所有的人来伏首听命于自己的。所以这种当权者的喜欢就被
国人当作了传统传了下来,五千年竟也没有大的改观;所以我总认为中国悠久的历史是可以引以为傲,同样也是需引以为耻的,因为善的悠久可以历代精进,恶的悠久同样也可以根深蒂固并进化成魔高一丈的庞大气魄的。
有很多时候我总认为,恶的一千句一万句的辱骂都没有所谓之好人一句刻薄的话更为让你感觉到伤心和酸楚。所谓之好的人是不会辱骂的,他们往往也把自己当作了弱者,只是立于背后说些自以为是的评论,以躲避可能波及自己的风波。他们或许根本无心害人,只是为了自保,甚至他们知道了某某人的被伤害,他们也会为之悲哀和痛苦。但是他们更多的却是心理的庆幸自己没有去和他结交,甚至还有想说玩火终自焚醒人警己的话出来,也不免带有嘲笑的口吻。就是这样的不经意,让摩罗失去了生存的原动力,让摩罗对生存失去了更为充分理由的幻想。死去,或许是摩罗最后的解脱吧,但是否真的是死去就是死去一切的不合理和不顺畅,在摩罗的心中还是个问号。
现在我或许可以说摩罗是悲哀的,悲哀于存在和现实的矛盾,悲哀于内心和感官的抵制。摩罗把恶看的太清楚,又把好想得太完美;摩罗把恶杀的太彻底,又把好放的太在外。摩罗没有弄明白,好与恶本来就是相互依赖而存在的,没有所谓之好就没有所谓之恶,恶是好的反射,好是恶的映衬。所以摩罗是被好与恶都抛弃了的,失去了一切,摩罗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必要。所以爱憎分明成了摩罗最后的旗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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