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南方人早先并没有过年吃饺子的习惯,如今过年与饺子有关的吉祥话听得不少,说饺子像元宝了,饺子象征团圆喜庆了,所以南方人过年也吃上了饺子。
三十前一天,我在两个姑姐的帮忙下做完了十六个人的团年饭,具体上了多少盘菜我也没空数,只知道两张大圆桌放得满满实实。今年过年特别热闹,远在广州的大姑姐率全家奔来,小姑姐带着儿子和新添的小媳妇来了,外甥女一家三口也赶了过来。老公特兴奋,看着这些亲戚聚集一堂,笑得满面红光。老公不时跑到厨房去慰问忙碌的我:老婆,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好好做啊。我不是见人就心虚的孬种,再多人来吃饭我也没怕过,只是老公这样反复交待,心里委实有些不踏实,怕做咸了,怕菜没洗净,吃出不干净的东西了。忙把老公推出了厨房重地,吩咐两个姑姐别把饭蒸糊了,别把莲藕煮过了头。
吃饭时,老公问:这土鸡炖山药谁做的?鸡没味道,山药也没做熟。我捂嘴偷笑不做声,大姑姐在一旁不好意地说:是我做的。外甥指着一盘茄子问:这油淋茄子谁做的?我愣了,平时拿手的菜也出了问题?紧张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外甥说这茄子真好吃,怎么做的?我松了一口气,啧怪道:好吃就直说啊,直接夸奖就得了,弄得我提心吊胆。一桌子人大笑,姐夫们说这舅母子就是不谦虚,外甥们说舅妈就爱听好话,我儿子说妈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谁做的菜也比不过你。
老公喝得有些醉意,摇晃着说:多年没这么热闹了,今年可算过了个团圆年。饭后姑姐们收拾碗筷,我动手包饺子,外甥那六岁的女儿跑来要帮忙,她只见过我三四回,不知叫我什么,用那清纯的眸子盯着我问:我叫你什么?我说你爸爸叫我舅妈,你应该叫我舅奶奶。她用纯正的普通话带着怀疑的口吻问:你是奶奶?怎么不老呢?我哈哈大笑说:没老我也是奶奶呢,你不是叫我那小儿叔叔吗?小家伙摆摆手说:不明白,我弄糊涂了,干脆我什么也不叫,你教我包饺子吧?我说行啊,你看我包。
我包的饺子个个似元宝,站得整整齐齐,客人们都夸说真是个能人呢,什么事都会做。小家伙用肉乎乎的手试着包了一个,像没睡醒的懒虫,躺着怎么也站不起来。姑姐把她包的放在一边,小家伙不依了,说为什么不让它和朋友们站在一起?姑姐说你饺子没舅奶奶包得好看,像丑小鸭。小家伙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我忙安慰道:不是呢,你包的饺子与众不同,是队长,队长当然要站在队前了,它要喊立正稍息啊。小家伙抹抹眼泪,咧开嘴就笑嚷嚷道:真的!它在表扬这饺子部队站得真整齐。
天黑时一家子才吃饺子,也有个别不爱面食要吃米饭的,桌上菜也丰盛,炖着火锅,一盘红烧鲤鱼谁也没动筷子,说这鱼是有讲究的,鱼留下叫年年有余,要过了十五才能吃。我不由想起那故事,说有个穷人过年时没钱买鱼,就做了条木鱼过年吃,那鱼做得栩栩如生,能以假乱真。我笑对客人说:我这鱼可不是木鱼啊。客人说菜太多吃不过来,说你这饺子味道好啊,干脆去开个饺子馆,不发财找我。我说一会要我去开个土菜馆,一会叫我去弄个酱菜铺,看来我真能白手起家,买车买房了。
第二天回娘家吃团年饭,随便带了些饺子皮回去,侄女说:姑姑,你又包饺子?只有你回来我们才能得吃饺子,奶奶不会包。我让母亲休息,说我一个人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包好。母亲坐在我身旁,边夸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能八姐,手真巧。望着花白头发的母亲,想想快四十岁的我,心里就好笑,母亲还把我当小孩,做点小事就表扬得我心花怒放。饺子包好让母亲去下锅,我边参观母亲的菜地,边叫母亲注意锅里,母亲两手不停地这里抹抹,那里擦擦,饺子丢进锅半天也没见捞。我忙跑去看锅里,早煮成了一锅粥。我问母亲煮时点过凉水没?母亲说丢进去就没管过。我才知道母亲不会煮饺子,连煮饺子点凉水这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捞出煮成乱皮的饺子,庆幸母亲还留下多半,我边煮边教母亲,让她看我煮好的饺子。母亲佩服得很,又说起了那句百说不厌的话:我怎么生个这么个能干的闺女呢。
一家人围着大盆大盆的饺子吃得津津有味,有北方的年味,有南方满桌的菜肴。看完春节联欢晚会还备有茶鸡蛋,银耳汤和甜酒汤圆,但饺子的别有风味就在于它能把大家聚拢成团。要是一家子人擀皮的擀皮,拌馅的拌馅,包的包,煮的煮,那才热闹。这也许就是人们爱吃饺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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