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天就阴阴的,象有东西将要掉下来。心感觉很沉,透不过气来。河面上雾气弥漫,立秋的风凉凉的……
儿子吃早饭时,我接了个电话:熟识的小朋友小莹害怕是怀孕了,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回家。
我先到医院咨询,又打车到朋友家接她到医院做孕检。立秋的雨,瓢泼似的下,天地蒙蒙一片,象是被雨线缝合了。孕检的结果呈阳性,小莹虚脱在朋友怀里,任何的绝望和无助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医生建议立即做流产手术,已经50天了,拖下去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但由于未成年和医院必须的安全保障手续,要监护人签字。小莹仅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还差一年领身份证呢!在别人眼里,充其量也不过是妈妈怀里的宝贝,课堂上求识的学生。
小莹发疯似的找那男孩儿,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她说他爱她,会管她的。小莹不允许通知父母,但惹祸的男孩儿不见了踪影,不接电话。小莹朦着泪眼:“我好爱好爱他,不能没有他!”我偷偷去找小莹妈妈,听小莹说父母总打她,虐待她,只喜欢八岁的妹妹。但我想去看看,总觉得父母不会抛弃孩子的,再说事已至此,只能努力把伤害减到最低,把传播范围缩到最小。
路因雨水泥泞难行,我挽起裤脚,球鞋湿湿的,找到她家真不容易。看样并不宽裕,小莹妈妈因为雨天不用卖菜打麻将刚回来,知道后瘫坐在沙发上,半天回不过神来,随后又破口大骂,问孩子是谁的。骂几句声调骤然低下来,悄悄告诉我千万别说出去,又手忙脚乱的到处翻腾,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卷钱,最外层是红色的,里层是杂色的,想立刻到医院做流产手术。我尽量安抚她,把小莹领回来,先冷静点再商量怎么办。
安排人先稳住小莹,以防看见妈妈过激再跑掉。
看见小莹时,她妈妈张牙舞爪象只老虎,顾不得是在大街上,该说的不该说的,象玻璃球般倒了一地,无从拾起。
在我们到之前,小莹找到那男孩了,他说把孩子做掉还有继续的可能,做孩子没钱,明天去借,之后就走了。小莹象看到了希望的彩球,扬言要同妈妈决裂。
母女俩在街上争执,小莹:“妈,你不要我吧,我好爱好爱他,他能管我!”妈妈说:“x你个祖宗,你别蠢了,缩头缩脑的男人能靠得住吗?能管你他早来管了,我这么多天找不到你,你说你去哪了?是不是和他在一起鬼混?你知不知道青春是女人的命,啊?!你能豁上脸去贴,我就能豁上埋了你!”言行并进去拧小莹的脸,小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还不忘怨我:“我不让你找我妈你非去,我说过他能解决!”我反倒成了恶人,也只能安慰她:“有血缘关系的爱是改变不了的,你现在需要的是关心和照顾,如果只是钱能解决就好了。现在不找妈妈,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听话,别在街上哭!”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心中那份爱是热情执着还是盲目空洞?她站起来要跑,我和朋友又哄又拦,雨非常的大,云低低的,伴着雷声……小莹不断朝男孩儿离去的方向张望……
妈妈说:“莹,妈敢跟你打赌,他这几天能来找你我都不是你妈,不信妈就陪你在这等,看他有没有这个种!你别哭丧个死脸给我看!”小莹唯一的表情就是哭,并且说:“妈,你让我走吧,我再也不见你了!”说罢转身冲向雨里,妈妈手疾眼快抓住:“哪都不许去,明天妈领你去做掉,从此和他一刀两断,不然我就去告他,砸了他锅底儿,叫他坐牢!”小莹说:“妈……我求你了,他没钱,去给我借钱了!”妈妈更有一套理论:“你甩都甩不掉的男人才是真爱你,现在人家象甩破衣服一样甩你,你到底明不明白?回家!”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哭着喊出的。小莹却说:“我不,你们会打死我的,我不如死在他跟前!”同样意坚言决,并拽着朋友的衣襟儿。雨哗哗的下着,淹没了哭声和嘶吼声,僵持中又半小时过去了。
终于,她一步一回头的朝家走去,仿佛背后站着那个朝她招手的他。
妈妈用歇斯底里的言语发泄着伟大的母爱,其实,能在危难的时候认她保护她,就已经是一种深情。而男孩儿用美丽浪漫的诺言滋润着爱的花依然娇艳,惟独少了重重的责任。美丽与邪恶同时在时间的河床中游荡延伸,但任何的美丽与邪恶都是相对永恒的而非绝对永恒,女孩儿满怀希望撒出的网,收获的只有经历吗?
我知道,在她一步一回头朝家走去的时候,我就应该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她经历这段痛苦逐渐成熟后,会努力学习遗忘这段经历的,包括我……
佛说:有舍才有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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