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清话之二
人类与其他动物都生存在同一个自然空间,对于人类而言,居所不仅是生存的物质空间,而且是生活的精神空间,居住的情趣,完全取决于主人的文化修养和生活品味。从王徽之的“不可一日无此君”到苏东坡的“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竹成了虚怀若谷、潇洒脱俗者的至爱植物,成了他们美化家居、愉悦情志的当然选择。
唐代诗人王维爱的是竹的闲雅。因为与他声气相投的宰相张九龄遭贬,他不免有了退隐山林的念头。后来,他得到了宋之问的辋川别墅,便过起半官半隐的生活来。辋川别墅,辋水环绕,竹洲花坞,清溪碧池,亭馆轩榭,极尽园林之盛,竹里馆便是其中一处佳构。从诗人自咏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诗中,便可以想见其四周修竹苍翠、临风摇曳的优雅姿态,想见一位热爱生活的诗人如何自在地享受生活。
宋代词人辛弃疾则是在借竹排遣忧愤。由于政治上受到主和派的打击,他感到失意,渐萌退志。四十二岁那年,他在信州上饶郡城外买得一块土地,兴建一座庄园,叫“带湖新居”,并在左边高地上筑一室,名为“稼轩”,无奈中将“万字平戎策”“换却东家种树书”。“带湖新居”即将落成,他写了一首《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的词,词中说:“东冈更葺茅斋,好更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公元1195年“带湖新居”失火,全家移居铅山“瓢泉新居”,他又是不辞辛苦地栽树种竹。在《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一词中,他写道:“连云松竹,万事从此足。”在《六州歌头》一词中,又这样说:“叹青山好,檐外竹,遮欲尽,有还无。删竹去,吾乍可,食无鱼,爱扶疏;又欲为山计,千百虑,累吾躯。”宁可不吃鱼肉,也要爱竹子;竹林遮住了山景,也不愿砍去竹子。伴竹而居者的爱竹之情,溢于言表,有志不获聘的牢骚,也寄托在竹上。
清人郑板桥爱竹,差不多是尽人皆知了。他每到一新的住处,便要令人种竹。在一则题跋中,他这样写道:“余家有茅屋二间,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荫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际,取围屏骨子,断去两头,横贯以为窗棂;用匀薄洁白之纸糊之。风和日暖……于是一片竹影零乱,岂非天然画乎?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之中耳……”原来画家种竹不仅是图得凉爽舒适,还是在为师法自然创造条件呢。实际上,他得益于竹子的还不止这些,从竹声里,他可以听到民间疾苦;从竹形中,他可以学到挺然坚劲的风骨……
有竹人不俗,无兰室自馨。伴竹而居,趣味良多,得益不浅。其实,古人爱竹,多为精神因素。若是知道竹子在抗污染、净化空气、调节小气候方面的功能,恐怕爱竹植竹的人还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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