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来,我渐渐发觉烈柯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愁云,似乎怀有什么心事,但他却一直没有对我说,只是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重地叹息,每次路过无意间听见,我的心也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似的那么沉重。
他终于出了火皇府,高大的背影给昏浊的夕阳拉得老长,显得十分孤寂寞,他一直走,走得那么坚决,仿佛前面是无底的深渊,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脑子里一闪即逝,心无法平静下来,于是我跟了上去,我不知道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但至少我不会后悔,至少我会心安一点。烈柯匆忙的脚步像踩着风一样,拐过了一处街角就不见了,我心一急,跑过去,我无意间看到一座宏伟的豪宅,如此熟悉,像在哪里见过,我仔细回忆,终于知道这便是大皇子空叶的府邸,孟昭就是在这里被活活烧死,每一个场景都深刻在心上,稍微地回忆,心痛得厉害,我咬着牙,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心碎的画面,一步一步来到大皇子府的门前,看见大门紧关,我使用烈柯教我的钻空术进去了。
烈柯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我想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进了大皇子府,府内依旧阴森幽暗,诡异的气氛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我有些莫名的恐惧,心跳个不停,好像随时会有个人跳出来指着我叫道,你好大的胆,竟敢擅闯大皇子府邸!越想着越感觉身后好象有个人跟着我,我不时回头望一下,可是偏偏什么都没有,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你可以随意来的地方吗?我忽然听到了黑奴严厉的声音,是从前面一个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急忙轻轻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面聆听着里面的声音。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打扰大皇子,可是,大皇子,你有件事可别忘了,火舞圣经还在您的手上。这是烈柯坚定的声音。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跟空叶要圣经的,孟昭自从把圣经交给空叶后,他就一直没有还给烈柯。怪不得这几天来,烈柯会心神不安。这时黑奴冷淡的声音说道,那又如何?你是想要回火舞圣经吗?是,圣经是不详之物,我怕大皇子会受其影响,所以前来索要。烈柯说得很快,没有一点怯意,似乎抱定决心要回圣经。可是我知道空叶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如果真的要还给烈柯恐怕早还了,也不会拖到现在,但是他若不还,恐怕谁也无法令他改变主意,我不禁为烈柯担心起来。这时我听到了空叶无情冷若寒冰的声音,他说,我不会还。又是四个字,我觉得从他口里吐出来的话,似乎总能够成为现实,这四个字仿佛有了无边的魔力,让命运之轮为顺着他的心意而改变。
大皇子,我知道你要火舞圣经的目的,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请把它还给我,算是烈柯求你,好吗?我忽然听到了一阵跪地的声音,顿时明白了烈柯已经向空叶跪下了,不知为何,我内心里热血沸腾。你回去吧,大皇子做出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黑奴的声音竟有了一丝无奈,烈柯又站了起来,他淡淡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了,在下告退。我一阵好奇,他不是一个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他甚至比谁都固执,固执到他说要死,绝没有任何人能把他救活。疑云堆积心头,我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烈柯马上就要出来,我不想让他发现,正打算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不料房里穿出黑奴的声音,不要躲了,你以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你吗?接着是一阵冷笑,我听得心在颤抖,还没反应过来,烈柯就推门出来,他看到我,没有任何一丝惊讶的表情,相反还很自然地对我说道,我们走吧。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外面。然后我就走出了大皇子府。
回到火皇府后我才知道自己很可笑,原来从我踏出第一步去跟踪烈柯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发觉了,烈柯淡淡地告诉我,知道我为什么心甘情愿让你跟踪吗?我看着他,摇摇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回答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一件事。我更加不解,问道,什么事?战乱!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天边的黑云更加低沉,不停地翻卷,仿佛不安的野兽,即将爆发他原始的兽性,直到把天上的一切都搅得混乱。
烈柯指着天上的黑云,面无表情地说,看,这便是来临的征兆。我轻轻一笑,道,经历无数神魔战役的火皇将军难道还怕这一次的战役不成?他又把没有任何一丝光泽的眼睛对着我,缓缓地说,我并不怕,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让我害怕,我跟你说这么多只为了让你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到了。这句话他说得很伤感,但我听着却更加伤感。在这片浓烈的秋季里离别,的确是件很伤感的事,他让我离开魔界,离开火皇府,我真的可以毫无牵挂,就这样离开吗?这里藏有我和孟昭最甜蜜的回忆,这里有我最爱的人,也有我最亲的人,虽然我没有叫烈柯一声大哥,其实我心里已经把他当作我最亲的哥哥对待了。这里占据了我的所有美好的,痛苦的回忆,我早已经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了,叫我离开这个已生出感情的家,我又如何能坦然心安。
我轻轻地说,孟昭已死,我最亲的人只有你了,如果你叫我在你最危难的时候离开这里,那你不如杀了我吧,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虽然我一直没有说出口,但我真的很想叫你一声,大哥。
烈柯低下了头,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角里闪烁着几滴泪花。这个坚强的汉子再一次落下了热泪,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外面一片阴冷,秋更浓了,可是火皇府却十分地温暖,仿佛无形中真的燃烧着火焰,一点一点,在我们内心扩散。烈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他淡笑道,那我可以……可以叫你一声烈枫吗?可以,因为我的名字就叫做烈枫,炎风已成为过去,已随着昭儿的死化为飞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烈枫。我边说着,热泪边流下来,在我脸上滚出一条条泪痕。枫!哥对不起你。烈柯把我紧抱住,他哭得比我更厉害。泪水已不再代表着懦弱,它现在的意义是感动。
这个晚上冷风很烈,刮得满院落叶飘不停,我和烈柯穿着单薄的衣服解开扣子,敞着胸,站在院子里,手抱着酒坛。烈柯已作出决定,明天三更率他麾下的全部魔兵攻击大皇子府,哪怕花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把火舞圣经夺到手。火舞圣经现在代表着的不仅仅是一本练习魔功的册子,而是代表着整个魔界,大皇子要火舞圣经的目的并不是练习里面的魔功,而是威胁魔界之王空落,他要当魔界之王。他虽然跟自己的父亲有血缘关系,但并无真正的感情,魔界的人并不像人界那样看重感情,很少有例外。我知道烈柯就是例外,但他还是无法放开自己身为魔界之人的包袱。在魔界,权利就能能说明一切。魔界之王空落是个可怕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当这个王当了上百年,他也听说过只要会操纵火舞圣经便可以使得魔界发生可怕的大爆炸,一本火舞圣经它的作用只是扰乱空落的心神,只有这样,他才能被打败。
烈柯轻轻地说,他们太庸俗了,根本不知道火舞圣经真正的用途究竟有多大,它厉害到只要可以全部练会的人,可以比神界之王更加强大。我笑了笑,其实它有很多的作用,只要看利用它的人想达到什么目的,就可以怎样去利用它,它不是一本简单册子,而是一个象征,甚至一把工具。烈柯看着我,叹道,你真的决定明天和我一起战斗?我也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道,当然,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也学会了什么叫坚持,什么叫固执,我既然作出了决定,当然就不会再改变。烈柯望着黑暗深邃的天空道,今天的月亮没有出来,有点可惜。我笑道,可能它感觉到你身上杀气太浓,所以不敢出来。烈柯呵呵笑了两声,又陷入一片沉默,随后才慢慢抬起头来,说,如果魔界每天都有杀戮,那么月亮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出来。我忽然间不知道该怎样说了,魔界没有太阳已经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如果连唯一散发着光芒的月亮也消失了,我想住在这里的人会更加孤独,寂寞。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会有无尽的杀戮?烈柯望天长叹。我轻轻说道,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欲望,欲望是我们大家最厉害的一个对手,我们一旦不能战胜它,就会被它控制。烈柯缓缓笑道,你说话的语气真的跟烈枫很像。我也笑道,别忘了,我就是烈枫。
喝酒。烈柯抱着酒坛仰天长饮,是多么的豪迈。我也学着他,抱起酒坛痛饮。如果每个人都注定会有一死,我宁愿醉死。这是烈柯说的一句话,我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痛快,醉死,什么烦恼都不用去顾虑,哈哈。
眼前一片混浊,我看到的一切都很模糊,头也痛得厉害,醉了吗?一定是醉了,我笑了笑,手里的酒坛滑落下来,摔成了粉碎。我隐隐约约看到烈柯向我走来,我正奇怪他为何没有醉的时候,就忽然失去了知觉,周围一片黑暗,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天依旧很阴暗,忽然我发觉一两片白雪缓缓飘落,心中大惊,忙急急爬起来大喊:烈柯。顿时我怔住了,千年雪山耸立在我面前,漫天白雪无情地飘落。这个地方我很熟悉,我和孟昭来魔界的时候路过,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魔界吗?头脑复杂纠缠,我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唯一最合理的解释是,烈柯怕我搅入这场战乱,故意用酒麻醉我,再把我送到这里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已经决定好了,心里不知该愤怒还是悲哀。我突然感觉手里好象多了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样椭圆形的玉佩,上面很清晰地刻着一个“枫”字。是烈枫的枫。原来真的是他做的。我紧咬住唇,血从牙逢中流了出来。
我现在该怎么办?回魔界还是重返人界,我能眼看着烈柯陷入这场可怕的战争而不去管他吗?我能走得坦然吗?我于是冲向那座千年大雪山。一只手忽然拉住我,我竟然毫无察觉,仿佛这只手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一样,是人是魔是鬼?瞬间我脑子里想出了无数可能,但我还是不能确定,等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人,他的模样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散乱的头发,单薄的衣服,强劲的力量,我对这个人很是好奇。
干什么?你为什么拉住我。我怒瞪着他。他说道,我也不想拉住你,但是火皇大人他要我这么做的,我可不能让他失望。烈柯?是他让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急忙问道。他点点头,道,没错啊,我好不容易送你到这里来,你再回去我岂非白忙一场。我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他回答说,半魔人夜峦。我冷笑道,半魔人一直都是住在雪山的,从未进过魔界,你又怎么会知道火皇烈柯?想骗我?夜峦摇摇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上次我和同族人发生了矛盾,还是火皇大人帮助我们的,要不然我可能还活不到现在,记得他当时好象在和神界的人打仗,地点就是在雪山,最后还是我们半魔人帮助火皇大人打跑那些神界的人呢,我们发誓会忠心效劳火皇大人的,所以他让我办什么,我能不去做吗?呵呵。他说得笑容尽露,似乎在回忆着以前开心的画面,他最后说道,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火皇大人了。我说道,那你知道他现在要打仗了吗?夜峦摇摇头,十分迷茫地道,不知道,好象神界的人没有攻来啊。我继续说道,不是神界的人,他为保魔界安危,要和大皇子空叶打仗,这一战胜败难分,烈柯很可能会出意外。夜峦有些急了,道,奇怪,他怎么没让我们前去相助啊?我苦笑道,他是怕连累你们,你们半魔人长年活在雪山很不容易了,若是这一仗使得你们全军覆没,那他岂不是愧疚一辈子。夜峦长笑道,火皇大人果然重情重义,我们都没有跟错人,只是他太小看我们半魔人了,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发誓决定要跟定火皇大人,又岂能见他危难而不去相助,即使他要怪罪我们,我也要前去帮忙。
我大笑道,好,我大哥果然有一帮好兄弟,我们这就出发吧。夜峦点点头。周围白雪纷纷,我的心却觉得好温暖,血似乎在沸腾,快要把我燃烧一样。夜峦拉着我的手,一股强劲的力量贯穿而来,我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们竟爬上了雪山的半山腰。繁逆!夜峦大声叫道。叫了好多声,一个身穿蓝衣的人忽然从雪山里钻出来,他脸色渐显苍老,可是双眼散发光芒却很尖锐,我可以肯定这人一定不简单。他悄悄看了我一眼,然后来到了夜峦的面前,说道,你瞎叫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他是什么人?这个叫繁逆的人把手指向了我,语气很是冷淡。
夜峦盯着繁逆道,他是火皇大人的弟弟,火皇大人要打仗了,你快召集弟兄,我们去帮忙,快要来不及了。繁逆一皱眉,道,好的。然后他一转身就如烟雾般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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