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我帮妻子云洗完衣服,坐到沙发上,准备稍稍休息一下,去拜访市工行房地产信贷部刘经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在机关混了六七年,竟连一个窝也没混上,太窝囊了不是。唉……
眼下,要紧的是,找刘经理催催贷款的事。衣服可以不买,菜可以不吃,但房子不能没有。有了房子就等于在别人的眼里有了高出一大截儿,房子是财产的象征。
此时,我决定去刘经理家一趟。在院子里凉晒衣服的云进来说:“阿斌,咱们回我妈家去看看吧,我想回我妈家看看,你陪我回去,行吗?”
我正想拒绝,把自己的想法和云说。后一想,云自从大年初三回来,到现在都快半年没回家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回吧,谁没有父母。我懒懒地说了一句。
“你自己回去行吗?我想……”我又说。
妻子说:“你也去吧,要不,他们又要说闲话了。”
妻子说完补充了一句:你先别急。
果不出她的所料,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说就说去,反正我在他们眼里是不配进那个门了,不去倒觉得自在些。省得受人气,我看我就不用去了吧。
云说,管她呢,咱心里明白就行了。阿斌,你就陪我去吧,好吗?
我看着云一脸的期待,心里很不是滋味,点了点头。
不能空手回去,得买些东西。我说。
买点就行了,咱也不是什么大款,再说又不是去哪儿。云说。
再说什么?再说什么你妈从来也没给过我一个好脸看,她寒碜我的还少吗?不行!我穷也要穷出一个样子来。我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在这方面比别人矮下半截子!阿斌显出极度的不满。
云和我就这么言来语去的说着,进了一家烟酒批发部。 看着摆放在柜台里的各种名烟名酒和各类补品,我的两眼在不停地寻找着过年时大连襟买的那种“名酒”。
我问售货小姐:“有没有‘蒙古王’酒?”
“有。”
“多少钱?”
“三十元。”
“来两瓶。”
“六十元。”
我把手搭在酒上,并没有掏钱,眼睛仍在不停地四处寻找,问:“小姐,有没有叫什么、叫燕什么的补品”
“是这个吗?”小姐从柜台里取出一盒包装十分讲究的手提式的、上面写着燕窝人参补品的盒装补品。
我接过来,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说:“就是它!这个
多少钱?”
“四十八。”
“哦,这么贵?!”我叫出了声。
现在人们送礼普遍都买它,你们看:它不仅包装好,这酒的味道还不错。拿在手里多有分量,能拿出手去。价钱,也不算贵的。要不,这有“金六福”、贵州茅台……售货小姐一边向我介绍一边推销着她的商品。
好了,就要它了吧。我说。
行了,不用再买了,已经不少了。妻子在一边扯着我的胳膊。
补品和“蒙古王”共一百零八元钱,准备去拜访刘经理的钱是花掉了。我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但一想到大连襟从包里掏这两样东西时的神气劲儿,我心口就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往上涌。
我买了,给你钱。
妻子在一边紧说不要补品了,不要补品了……我不理睬她,拎起包对她说,走吧。
妻子跟在后面嚷:花这么多钱,阿斌,你是不是疯了……
我跟在云的身后,把自行车推进院子。见大连襟的那辆红色桑塔纳早已十分霸道地占领了多半个院子,在那里显示着一种气派。
没等我把车子靠稳,大连襟的宝贝儿子睿睿连喊带叫地跑了出来。云抱起跑过来的外甥,问:“你跟谁来的?”
“我爸、还有我妈妈。”
“我二姨来了!”睿睿冲屋里喊了一声。
又喊了一声。
喊完,一把抢过包就拉拉锁,问:“二姨给我买啥好吃的了?”
“二姨不知道你来什么也没给你买,等下次来,二姨一定给你买。”云用手护着包说。
失望了的睿睿狠狠地把包甩开,朝云的小腿上踢了几脚。骂了句小气鬼,跑进屋里。
我和云进了屋,团桌上放着一大盘饺子 , 岳父岳母大姨子大连襟围坐了一圈,每人手里端了一碗吃着。
见两人进来,岳父欠了欠身说:“云云你们来了,来,吃饭吧。”
大连襟皮笑肉不笑地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找地方坐。”
大姨姐从露出的小白牙两边挤出一丝笑来说:“去厨房拿个小凳子来。”
岳母坐在那里动也没动,耷拉着眼皮子说:“吃了吗?没吃就吃点吧。”
“我不吃,阿斌你吃点吧?”云把包放在了地上。
“不吃。”
“要不吃点吧?我也吃点。”云说。
“没吃就吃吧,还等啥呢。”岳母一脸的不高兴。
“不吃就是不吃。”我说。
“我们吃过饭来的,也不饿。”云说。
“刚十二点,那能这么早就吃了呢。快过来吃吧,还客气个啥?”大连襟笑着打圆场。
“真的吃了,你们快吃吧。”云说。
说完,云进了厨房,好象在那里找碗,但她弄出一阵响声后没见拿碗出来。出来时把手里的毛巾递给我,让我擦一擦脸上的汗。
今天天又不热,我哪来的汗?云分明是在扯谎。
在接毛巾的时候,我看见云的眼圈湿湿的。
云把毛巾递给我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陈红演唱的《常回家看看》。
此时,睿睿把放在地上的包打开了,掏出我和云来时买的“蒙古王”来。大姨姐见了说:“哎呀,你二姨夫也有钱了,买的还是挺出名的酒呢。”
岳母听了,回过头来瞅了一眼“蒙古王”说:“哼!有钱了,有钱也不会花。过年志远给你爸买的那两瓶还没喝完呢,老买这破玩艺有啥用!”
“爸现在喝酒可不象年轻那会儿了,现在喝酒不叫喝叫品,品酒。爸越活越是幸福了。等下次来,把别人送我的那些茅台酒给爸拿来,慢慢地品。”大连襟好象知道岳父年轻时候喝酒的事。
“嘿、嘿,拿它作甚,留着你慢慢地喝吧 。”岳父笑出一脸皱纹。
“爸,志远的好酒多着那,恐怕你连听都没听说过。就是这小子抠门,不给你拿。”大姨姐指着大连襟说。
“你爸这辈子可真没白活,早些年埋怨我没生个儿子出来,可现在他过得日子比有儿子还烫贴哩。”岳母笑着,目光朝我这边斜过来。
我坐在那里,眼睛盯着电视,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抽着烟不说话。
吃完了饭,岳母说:“睿睿,一天也不睡会儿觉,来了就玩,比你二姨夫还忙呢。你二姨夫一天就思谋着当官了,心里也没我这个岳母,半年也不来一次,来了就看电视。”
“看妈说的,那可不呗,人家小孙是文化人,天生就有当官的命,现在是助理科长了。是不?小孙。”大姨姐摆弄着眉眼。
“你……”我有些听不下去了。
“来,小孙,好久没见了,咱俩下盘棋,较量较量。”大连襟一边拿象棋一边向大姨姐使眼色。
“对,你俩下棋,我给你们当裁判。”云附和着说。
“两个臭棋篓子,给他们当裁判,他们不配。走!先跟我去擦车”大姨姐说。
“那我先帮妈收拾收拾洗洗碗,等一会再帮你擦吧。”云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说。
这时,岳父从饭桌上下来,凑到大连襟身边,边看边提醒大连襟小心,不时地为大连襟失去一个“卒”而惋惜。
前两局平手,第三局大连襟耍赖悔了几步棋打了个平局。三局未见胜负,后又下了两局,最后我以三比二胜了大连襟。
玩完第五局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和云要走。
连襟挽留说:“明天咱们一起走吧,晚上咱们再玩,我一定要杀你贵(溃)不成军。”
岳母说:“趁天还早,快让他们走吧!他们那能象你脚一踹油门一轰,一股烟就回去了。”
岳父说:“要不,就明天走吧。”
大姨姐说:“真的,明天咱们一起走吧。”
云说:“不了,回去洗一洗衣服,都攒了一个星期了。”
“哎,小孙在吧,咱们晚上喝几杯。”大连襟说我得回去给孩子买套衣服,都夏天了,还穿一件棉衣。”我后悔说了这句话。
“看来,你们都很忙的,那快走吧。”大姨姐说。
路上慢点。”大连襟说。
“路上慢点。”岳父说。
“二----姨,下次来可要给我买好吃的……”睿睿跑出来喊。
本文已被编辑[肖景儿]于2006-1-22 20:04:0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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