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吐着无情的光肆虐地炙烤着大地。它笑着-----它在嘲笑人间那些不敢直面它而无奈躲起或低下他们萎靡头颅的生命。无一丝风的野外,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无垠的田间辛勤地耕耘,耕耘着属于他的土地,耕耘着一个家庭的希望,更耕耘着他心中的一个梦。
父亲是个典型的农民,中国传统下农民身上所有本真的优点------坚韧,善良,父亲都有。
父亲的青年生活在一个贫困而多事的季节。他自幼聪颖好学。村里的人借说他是上学的料。后来父亲告诉我,那时他的确做着一个梦-------一个考上大学的梦,跳出农门的梦。然而,家庭的贫穷,社会的无情父亲的梦永远而真实地成了梦。父亲只好将他的梦轻轻叠好然后深深封存到他心的底层。而后便开始了他本分的农民的生涯。但是,农村那单调枯燥的岁月并未将他心中的梦流逝掉。相反,那个梦更加凝重,更加绵长。凝重如山一样积聚到他的心头,绵长丝水一样流淌于他的脑海。他把他山 一般凝重,水一样绵长的梦一劈两半。一半给了哥哥,另一半给了我。希望哥哥和我将他的梦重新拾起,完成为一个现实。
可惜,哥哥上完了初中就把属于他的那一半梦轻易抛弃了------他没有考上高中。父亲并未责备哥哥。只是把那一半梦中的希冀用于操办哥哥的婚事,去完成几千年传统下做父亲的职责。然后,父亲就把所有的希冀都留给了我。
上完了初中,我顺利考上了我们县高中。县高中离家较远,我只能住校。于是没隔一个月,学校前那条弯曲的小路上就会如期出现父亲的身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带着他耕种的粮食还有他心中那个梦,背着烈日缓缓而来。每次接过父亲递给我的那些皱巴巴的钞票------我可以嗅出上面分明有着咸咸的汗水的味道。父亲擦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使命。然后父亲痴痴地望着校园内那些活泼的影象,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只冲我点了一下头说:“我回去了”------依然是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依然是那个瘦小的身影,在烈日下缓缓而去。
高一高二就这样过去了。高三如期而至。那年我十八岁。年少轻狂的我真的无法抵御社会的流行色。我开始沉溺于自我的“梦”中------江湖梦,打工梦,闯荡梦。于是我的成绩直线而下。终于我做出了准备如哥哥那样把父亲的梦打碎的梦。
当我把想退学的那句话好容易吐出时,父亲怔了怔------久久不语。我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然后我再也无法将后面那些“冠冕”的理由说出。父亲的眼中竟盛满 了泪水------在生活的重压下,父亲从来不流泪。他哀惋的眼神痴痴盯着院中那棵他亲手栽种的枣树-----枣树已经长大。那眼神,那梦一般的哀惋的眼神似乎要将那棵枣树盯的脱离地面,遁逃而去。在那盛满泪水的眼中,我分明读出了那个梦。那个梦中还装载着一份为儿女前途应负的责任。我无法在那种眼神下重申我的要求。我能做的只有将我的行李重新打点,打点好的还有父亲的那个梦。最终,我参加了高考,并且考上了一所不是太出色的大学,毕业后就成了这样一个平凡的教师。
一个人坐在屋内,透过窗户,我望见头上那轮圆月。那轮月儿洒出梦一样美丽圣洁的光辉。那梦一样美丽圣洁的光辉笼罩抚摩着周围几颗星。那几颗星眨着倦极的眼,似乎在憧憬着一个遥远而切近的梦。我突然想唱歌,可又不敢放声,我怕惊扰了那几颗星的梦。我只能轻轻吟诵-------用我的心去吟诵:“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虽然你不曾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酒干淌买无,酒干淌买无,······”
-全文完-
▷ 进入拣尽寒枝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