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帆在集市上买菜归来，骑着单车很悠闲。他转过一道街口，忽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很大声的道：“你个挨千刀的，你跑呀，老婆子不追你，让你上道就被撞死。”

雷帆一听，是邻居李奶奶的叫声，他紧蹬了几下自行车，进到胡同口，见李奶奶正扶着墙壁，一副怒色的样子。

“你跑吧，老婆子不在乎那几十块钱。”

雷帆上前，忙道：“李奶奶，这是和谁生这大气呀！”

“小帆子，你说气不气人，刚才来了一个买旧电器的，我想呀，那台旧电视机放着也没用了，就打算卖了吧。”

“卖就卖吧，三儿叔不是上个月给你买了台新的么。”

“刚才我把电视机抱出来，那人说让我把遥控器一起给他，我就进去了，谁知呀，等我出来，他把电视机扔到三轮车上，开车跑了。”

“多久了，我去追。”

“老大一会了，追不上了，再说老婆子也不缺那几十钱花，我就是气呀，为什么这个社会，竟这不法的人呢。”

“李奶奶，就是这样的社会，你不要生气了，这快过年了，身子骨要紧。”

“小帆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住在这村边子上，一定要注意被偷被骗什么的，我还没在意呢，老想这大白天的，会有什么事呢。”

“我是经常出差，听这样那样被骗的事听多了，李奶奶，你总是想像三十年前的社会风气，是不行的。”

“你说，前三十年，就是把电视机放街外一整夜，也不会有人抱走的。”

“李奶奶，那时候你见过电视机么。”

“你拿老婆子穷开心，那时不要说有电视机，就是连白面馒头也没有呀。”李奶奶破涕为笑，说道。

“是的，时代在进步，就避免不了恶习和不良风气的同步，你看人家三儿叔二十多万的小汽车都开上了，如果在三十年前，你敢想么。”

“你见多识广，老婆子不和你抬杠了。”

“我扶你老进去吧，李爷爷又去俱乐部了么。”

“那老不死的，早晨没吃饭就去村俱乐部下象棋了，你说那象棋有什么好玩的。”

“人一辈子不就是图个乐呵么，你们老两口子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福了。”

李奶奶一边被雷帆扶着走进院里，一边道：“老人不图吃不图花，就图个儿女孝顺，你看前街张老实两对儿女，可是连饭都吃不上，按我说呀，这不孝顺的儿女呀，都得法办，哼，枪毙也不过分。”

“看着他老人家也是怪可怜的，我上次出差之前，给他送过去一袋白面，好像他大儿媳还背后说三道四的呢。”

“我听说了，但你不要往心里去呀，许多人就是这样的，你说的好，这就是现今的社会风气，没办法。对了，你们家的闺女病好了么。”

“谢谢你老挂念，已经好了，我刚才买菜的时候，把她送幼儿园去了。”

“你媳妇很不容易，这些天来，孩子生病，你又不在家，她那什么美术社又太忙，她跑里跑外的，很不容易，你要好好待她，不然我老婆子和你完不了。”

“你老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

“好了，老婆子不和你聊了，你去买菜了吧，中午和晚上给她作点好吃的，让她歇歇，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快去吧。”

李奶奶的前院就是雷帆的家，他推着自行车走进家门，很奇怪，因为门开着，进得屋来，见妻子冰雁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雷帆看了看表，现在才十点半，妻子应该在上班时间呀。

“怎么，这么早就会来了。”

妻子冰雁没有说话，也没动身。

雷帆走过床头，看见妻子眼中含有泪水，脸上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很奇怪，慢慢的坐下，抚摸着她的秀发，道：“谁又惹你生气了。”

妻子没有理他，把身子翻过去。

“说吗，让人挺纳闷的。”雷帆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冰雁。

“不要理我了，让我静一会。”冰雁一甩手又躺在床上。

“不要这样，好么，是谁，我去找他。”

“和你没关系，你不用管。”妻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不说，我就更担心了。”

冰雁猛地坐起身来，道：“昨天我在我们美术社接了两盒名片的活，谁知搞错了一个字，人家顾客不要。”

“就这么小事，值得生气么。”

“本来昨天我已经答应了重新给她打印两盒的，但这损失要自己出的。”

“那没有什么呀，谁不出错呢，好了！”

“你知道，我们名片的活都是拿到别的地方做的，我想给她重做两盒不就完了么，可是今天她又找到社里，说什么因为昨天名片的错误，耽误了她去北京的车，必须要我再补贴她一百元的损失。”

“有这么气人的事。”

“我和她吵了起来，正好社长来了，好说歹说，又赔给她五十元钱，我很生气，和社长说不舒服就回家了，越想越不是滋味。”

“行了，你也是的，为了这么点事，还哭了，不要了。”

“我就想不通了，现在怎么这么多不讲道理的人呢。”

雷帆拥抱着冰雁，为她擦干眼泪，道：“你累了，歇会吧，我去做饭。”

“你去吧，我静一会。”

雷帆没有说话，他知道妻子的脾气，劝也没有用，于是提着菜篮走进厨房。

冰雁躺在床上，静静的。她想起她们相识的那段浪漫历史，很引以为豪，两人结婚六年来，虽然经常吵架，但她知道丈夫特别的疼爱她。

现在她们的女儿四岁了，很听话，丈夫的工作又很出色，所以她感到很满足。

但又想起今天的事，她不得不又生气和伤心起来。

忽听得厨房“呼啦”一声巨响，冰雁赶紧起身跑过去，只见丈夫满手是血，碎玻璃满地都是。

雷帆苦笑道：“不小心，碰到了厨柜玻璃。”

冰雁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道：“你呀，疼么。”

“没事的，小意思。”

“还逞能，我和你到马大夫那看看去。”

“我自己去吧，你还是做饭吧，菜都洗好了。”

冰雁看了一下雷帆的表情，道：“你快去呀，这不用管了。”

雷帆用手按住伤口，走出去。

冰雁围上围裙，把地上的碎玻璃先打扫干净，她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想，人一生能够找到一个心爱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了，雷帆虽然性格有些暴躁，但很坚强很能干，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爱上天可表，每当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她想着想着，把今天的不愉快一扫而光。说实在的，一个女人能在属于自己的小家里，安心的为自己和心爱的人作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钟声敲响十二下，冰雁已把午饭作好了，很丰盛，也在此时，雷帆回来了，左手缠满了白纱带。

“伤口大么，不碍事吧。”

“就是一个两寸来的两口子，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就好，吃饭了，以后小心点。”

雷帆轻轻一笑，抄起筷子：“还是老婆好，作了这么多好吃的。”

“喝点酒吧，我陪你。”

雷帆感到很幸福，妻子冰雁比他小三岁，但很知道体贴人。

酒没有喝多少，饭也很快吃完了。

雷帆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妻子冰雁和他坐在沙发上。

冰雁忽然道：“你看着我，我有话说。”

雷帆偷偷一笑，目视着冰雁的眼睛。

“那玻璃是不是你故意摔碎的。”

“告诉过你了，是不小心。”

“不小心，哼，你把手上那纱布打开，我看看伤口。”

“还流血呢。”

“不打开，不理你了。”说着起身要走。

雷帆拉住她，慢慢的把纱布打开，白净的手上没有一丝伤痕。

“好老婆，别生气，我就是为了把你的注意力引开，不让你为今天这么点小事生气和烦忧了么。”

冰雁哼了一声道：“就你花活多，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没有和你一起去药店，你竟和马大夫合起来骗我，还搞了这么一大块纱布来。”

“呵呵，老婆就是聪明。”

“那些血哪来的。”

“就是我家那瓶红番茄汁抹的，玻璃碎了，花了点药钱，但让老婆从不开心的事里走出来，值了。”

冰雁扑哧笑了，用手指一点雷帆的额头道：“你个鬼脑子，鬼精灵，怎么想出来的这损招。”

雷帆一下子把冰雁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和唇，那样的激情澎湃。

冰雁感到了太多的温暖，拥抱着迎合雷帆的唇。一切都沉默了，外面的轻风吹起，天飘起雪花来，但时间仿佛静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