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故乡情结之(29)——货郎挑苏雁南飞

发表于-2006年01月18日 晚上8:18评论-0条

吃了棉花糖,也就不由想起那些走乡串户的货郎来,电影《渡江侦察记》里那声“香烟洋火桂花糖”如此清晰地影印在脑海,那摇摇晃晃的货郎挑,两边摇得蹦响的小鼓脆生生,都一齐走进我的恍惚的眼前和耳鼓——

“买货哦——买货——”

很多年不曾见到摇着小鼓的货郎了,也不曾听到货郎鼓声以及挑着货担或推着独轮车走家串户的货郎的吆喝了。然而在我很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却是常有货郎到村上来的,有时是个挑担的汉子,有时是个推车的老头儿,他们手中的货郎鼓摇得一样好听,也一样亲切,我们当地人称他们都叫“货郎鼓”,他们也都同样笑着应答。

每次有货郎鼓在门外摇响,正在洗衣或做饭的奶奶总要仰头冲着院门外唤上一声:“哎——!货郎!”于是货郎停下来,等着我奶奶、我妈妈和左邻右舍的妇女们出来挑针线;或者抽袋旱烟,寻着我父亲这辈的老人们拉家常,而我们也一窝蜂地涌上前来,看看担子里花花绿绿的物件。

还有一个比较高大的的货郎也是村里人与外界联系的很受欢迎的人,他源源不断地把城里制造的东西挑进村里,方便着村人,又把村人舍不得用、可以换他货挑子里的小家什和在他看来可以换钱的东西挑出村外。他的货挑子在村子的街头一放下,就惹得了一群群姑娘小媳妇和孩子的围拢。我跟在手里拿着一把她梳下来的头发的母亲后面挤进了围拢货挑子的人群。众多的女人都俯身翻弄着货挑子里的东西,这时候货郎的手也塞进了货挑子,女人的手在翻开货物时,他的手也翻弄着女人的手。后来他的手注意到了一只肤色异样的手,他的手就捏住了它;听说,后来庄上一个女人,就跟着这个货郎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推着独轮车的货郎老头是最受村上人欢迎的,也最和我父亲谈得拢。他做生意从不十分地计较,村里人好像随便找两块牙膏皮或塑料纸就能从他那儿换到想要的东西,还经常可以赊账。父亲间或拉他到家里吃午饭,他也从不客气,独轮车就吱吱呀呀直推到老院子里来。我记不得那老人的名姓了,只知道他是山东某地的,那地方很穷,除了烤烟、生姜,地里几乎没什么收成,但每年收了烟叶以后,货郎老头照例要带些送给我父亲,我父亲也照例要留他喝两盅。

除了父亲,村上最盼着货郎老头到来的大概就应数我了,因为他同父亲一样喜欢我,每次到来不是送我吃的,就是送我玩的。那五颜六色的小糖球可真甜!还有大大小小的玻璃弹珠:透明的、包花的……我骄傲地拿给小伙伴们看,并因此成为他们的“首领”,幻生出许多野心勃勃的“理想”来,以至于顽皮时妈妈吓唬我:“再闹就把你送给货郎鼓子!”不仅未能奏效,反倒使我更加放诞了。

后来我上了学,放学回家时,偶尔还能见到同父亲一起谈古说今的货郎老头。再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听到货郎鼓声,问爷爷,爷爷只说:“会来的。”

我大奶奶在世的时候,一个货郎四十岁的左右来过一次,看见我大奶奶已经八十多岁,过了十年,他又来了,我大奶奶已经九十多了;他很惊讶地说:“这个老太太还没死啊!”大奶奶到了九十三岁的时候,身体开始返老返童,头发变黑了,牙齿又重新长了,身体结实,耳朵也聪了起来;那个货郎以为我大奶奶听不到,谁知大奶奶听的一清二楚,马上就不依不饶地抓住货郎骂起来,货郎被骂得毫无办法,赶紧跳起担子走人;大奶奶挪着小脚,跟在货郎的胆子后面一直骂了几里地:“我就不死,我要熬得海枯石烂,你想我死就死啊,你一定比我还先死!”

······

免不了要去搜寻一些古旧而亲切的印迹,包括货郎鼓的余音,但总是失望居多。现在,眼见着世界一天天变化,形形色色的商贩充斥于城市乡村,惟独不见朴实厚诚的货郎,也不再听到咚咚作响的货郎鼓。我于是相信,那咚咚的鼓声已然随着我的孩童时代一去不返,而货郎们的形象或许也只能存在我久远的记忆中了。他摇着小铜锣挑着货挑子一声不吭地向村子里走来,初冬的阳光很好地沐浴着他,他和他周围的长坝、河道、结了小冰茬的溪水以及刚收割后裸出的芦苇茬子、河岸赭色的泥土都在闪闪发光。他在我面前经过时,货挑子里各式各样的小百货的诱惑在我周围弥散开来。平时,一听到这铜锣的脆响,这种诱惑就从村人的心窝里泛了上来——

“买货咯——买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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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注意省略号的正确用法。期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