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湄靠在床边睡着了,天亮时被大嫂的忙碌声惊醒了,连忙起床来收洗,帮大嫂做早饭,大嫂本想取笑她的,可看到家居和家业一大早从外面回来,觉得很纳闷。
早上坐在餐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夕湄埋着头只顾吃着面条,只吃了一点就匆匆放了碗筷,雪梅看到了,对家居说。
“二哥,你一回来,二嫂还害羞呢,饭都吃得少了。”
家安和家乐都笑了,周母也很高兴,只有家业和家居没有作声。家业用力扒完最后几根面条,往厨房走去,他装着盛面条的样子,来到厨房他看到灶前烧水的夕湄,正在偷偷地擦着眼泪。
“夕湄,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有,我不饿,吃不下。”
夕湄低着头去吹火,不敢抬头看家业。家业装了几根面条,准备去堂屋,走到门口又想转回来,看到佳美也端着碗进来了,就走开了。
“夕湄,你在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夕湄惊愕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去,没想到被她看见了。
“没有什么,你作什么呀,吓我一跳。”
佳美觉得夕湄今天挺奇怪的,以为是因为家居回来了不习惯,没再问什么,装了面条,端着碗走到堂屋里,挨着家业一起坐在桌上埋头吃着。才吃过早饭,村里又来了很多看家居的人,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公社和镇上也来了领导,还要家居去他们那里看看,周家热情的接待着这些客人。又是一天的忙碌,夕湄跟着大嫂在厨房做着饭菜招待这些镇上和公社的领导们。
晚上家居等全家人都睡了,偷偷地敲响了家业的门,家业看到二哥很惊讶,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家居给拦住了,两人坐在床上抽着烟,家业忍不住问起了家居与陈同志的事情。没想到二哥很坦率地说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家里商量这事的,也是来跟夕湄解除婚约的。家业听到这些感到很气愤,问家居怎么能这样做呢,怎么向妈妈和夕湄交待呢?还有全村那么多人?家里一定不会同意的。
家居沉默了,他一回到家,面对有里所有的人时,他就开始动摇了。他从北京刚回部队时被若兰的母亲找去谈话了,若兰的母亲把接待室那位同志所反映的情况向家居说了,并要求家居作出决定,要不早些跟若兰断绝关系,要不就回家解决好父母包办的婚姻,家居当时就向若兰的母亲保证,他只喜欢若兰一个人,而且只跟若兰结婚。若兰的母亲要家居在回来之前解决好一切事情,并且不能让若兰知道。
在部队向若兰的母亲作出承诺时是那样的自信与勇敢,回到家看到这一切时却显得那么的无力了。是呀,他怎么去开口跟母亲说呢,虽然他跟夕湄已经谈了,可夕湄也没有同意,明天还要去夕湄家,怎么向他们家说出口呢?
“唉……这真难呀。”
“二哥,你真的放不下那个陈同志吗?你是不是怕她那个当首长的母亲?”
“家业,你是不会明白的,若兰和我是有感情的,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这与她母亲没有关系。”
于是家居向家业说起了自己与若兰之间的感情故事,他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家居比若兰大三四岁,参加工作比若兰早,若兰刚进他们部队时,是一道很亮丽的风景,她人漂亮,而且骄傲,一直被部队的男兵们看作一朵带刺的玫瑰,很多人都碰过钉子。而家居却觉得无所谓,在他看来若兰除了漂亮和有一个好背景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因此在工作上他曾故意为难过她,两人之间总有些摩擦,直到他报名上战场前,若兰给了他一封长长的信。家居这才知道,若兰对他的感情。在他负伤在医院的日子里,一直是若兰陪伴在身旁精心照顾,她怕家里人受不住这个打击,没敢让部队往家里发电报,为了隐瞒这一切,她让他的父亲从边疆发回了那张贺电。
“如果没有她,也许我真的难以相信自己怎么走过那躺在病床的日子。”
听完家居的故事,家业沉默了,原来这一切并非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二哥和陈同志之间的感情这么深,是割舍不了的,可他和夕湄之间呢,难道真的是一个错误?就如当初他跟着张姨去提亲一样,他一直心存疑惑,觉得是一段不完美的婚姻。可当夕湄嫁到他们家后,看到夕湄在家里所做的一切,他觉得也许母亲和张姨做对了,二哥娶到了一个好媳妇。生活中的一切真的不是想像的那么完美,可夕湄该怎么办呢?不知为什么家业一想到夕湄,就觉得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二哥,你跟二嫂说了吗?”
“我们昨晚已经谈过了,我想明天到他们家去商量,可……”
“啊……”
家业很无力的哼了一声,想起今天早晨看到夕湄站在灶前的一幕,他想夕湄该有多伤心呀,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我知道家里人都接纳了夕湄,尤其是妈对夕湄的感情,可我跟夕湄之间真的没有感情可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妈妈她老人家提起。”
“二哥,你能不能这样,这对二嫂是不公开的,再说你已经结婚了,你还是跟那个陈同志断了吧。”
……
第二天一早村支书就来请家居和夕湄到村里去,因为公社领导要招待他们,家居带着夕湄跟村支书他们一起去了公社,第三天到了镇上,村支书也想让镇上和乡里都知道,周家村也出了一个在部队当军官的英雄。
直到第四天吃过早饭,家居才骑车带着夕湄,拿着礼物在周母的叮嘱下离开周村去夕湄家。路上夕湄要家居先不要跟她家里人说,她担心爷爷受不了,求家居帮帮忙,别让父母和爷爷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快。
其实家居自己心里也很矛盾,可他不好拒绝夕湄的请求。这场双方父母和张姨作主的婚姻,夕湄也是一个受害者。他同意了夕湄的请求,可内心却是矛盾和痛苦的。夕湄一家人的盛情款待,更是让家业受之有愧,看着对他期望很高的爷爷,家居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面对。吃过午饭夕湄跟母亲说家居明天要到乡里和镇上去有事,不顾母亲的挽留跟家里人辞行,匆匆离开了家。
一路上夕湄坐在后座上默默地掉着眼泪,家居埋头骑着车,他能感觉到夕湄的痛苦。车骑到学校门口时,夕湄让家居停下了车,两人一起走进了校园,这是他们两人都曾就读过的地方。今天是周末校园里很静,大大的操场上只有几个打球的身影在活动着。
两人走到一排双杠前停下来了,夕湄靠着双杠望着远处活动的身影,告诉家居她曾经在这里读过四年高中。也许是对学校生活的留恋吧,两人最后都坐在了双杠上聊起了在这里读高中时的趣事,说到高兴时也能听到两人的笑声。有了交流两人之间也不再陌生与尴尬,说话也随和了,聊到后来,夕湄向家居说起了自己这一年来的生活与感受。
“你我走到一起,也许真的像佳美说的一样,全是张姨和妈妈的一厢情愿,听了你和她之间的故事,我觉得也许我根本就没明白什么爱情。”
“你是怎么答应这门亲事的呢?”
“我当初同意结婚,是因为高考的二次落榜,让我感到灰心,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只能像村里的女孩子一样找个好婆家。张姨和家业的到来让父母亲和爷爷都感到高兴,因为他们都认定这是一门好亲事,我想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你跟我哥一样也是军人,也许注定是缘份,容不得我去多想,一切听从家里的安排,所以就……。”
“如果你那次放假赶回来成亲了,你我之间会是什么样呢?”夕湄抬起头来问沉默着的家居。
“不知道,也许我将错过和若兰之间的这段感情。”
“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我们也能像今天一样聊聊,也许不会是这样的。”
夕湄苦笑着说,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几天来她想了很多,她心里明白家居对自己不可能再有感情了,可他们之间却还有婚姻这根红线拴着,不久的将来这根红线还是会断的,只是该怎么去结束,她不敢想,也不敢去面对。
“如果我们分开,能像当初结婚一样,由自己说了算该多好呀。我真的很担心妈妈和爷爷他们知道了,该怎么办?前两天我还看到张姨跟妈妈两人在一起说起我们来着。”
“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夕湄,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你,都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
“这也不是你的错,这只能怪我们没有缘份。”
两人都感到了沉重,看着太阳向西落去,不知不觉坐了一下午,两人连忙往家里赶,车子骑到刘村时,突然从马路边的树丛里钻出两个光着身子的小孩来,家居摇晃了一下车子,只觉得眼睛模糊了一阵,两人连人带车都翻到了河里。还好水很浅,家居连忙起来去扶趴在水里的夕湄。夕湄痛苦地站了起来,另一只脚像断了似的痛,家居扶她坐在沙地上,天色已经暗下来,家居感觉自己的视力突然很差,看不清夕湄伤在那儿。他只好扶着夕湄坐在车上,推着车向公社的卫生所走去。
到了卫生所家居才看清楚,夕湄的脚被扭了,已经肿起很大一块了。医生给她揉了揉红肿的地方,开了些跌打的药给她擦上,吩咐家居小心地照看她,不要受力,记得天天给她揉一揉再上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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