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昨夜面对您苍白孱弱的容颜，一直忍着，但是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任自己哭了。

父亲，您每一次从散发着墨香的报刊上读到我的文章，总是能看您满意又骄傲的微笑。常常就看到您满足地坐在饭桌边自斟自饮，满脸是幸福地教训：“写的什么？乱七八糟。”又说：“靠那能吃饱饭吗？”但是，那一晚，您一定比平常多喝一盅。您话里的鼓励与鞭策我懂。

我是个执拗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次从饭桌上冷脸跑掉，因为您的一句批评而赌气不吃饭。其实，总是在离开饭桌的第一步就开始后悔了。虽然在心里千遍万麟遍地喊着：“他会很伤心的呀！”但我是个怎样执拗的孩子，居然不懂得认错，就是怎么也不肯回头，任性地那么一走了之。这些错处，您都宽容了，并且极耐心地等着我寻一条比较能接受的路，自己再走回来。

直到昨夜。

昨夜，我看见您满是皱纹的脸颊上因为痛而渗满虚汗，我想尽法子想令您好过一点。那时候，您忍着，不说痛。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些年来，您已经习惯于对家庭中每一个人的呵护抚慰，而今天我这一点点手足无措的照顾，竟令您发怒了吗？父亲，风雨劳碌了这些年，您理应从儿女身上，得到一些关心和疼爱的。但是，您从额上拂上我的手，强撑着自己试体温。从来都是在您的照顾下无忧无虑的过日子的我，看着您，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昨夜，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来，我竟然从未发现过，我对您的撒娇、索要、赌气已经是成为习惯了，我把自己的不如意、烦闷、委屈不假思索地推给您。在我心里，一直毫不怀疑在认为，您是个无所不能包容的父亲。我自己的烦恼，在您这里都该得到一个安慰。而您，也总是带着这一脸的容忍，放任我的一切无理。为什么您那时候都不说：“我累了，已经没有，没有力气再安慰你了呢？”您就一直带着那一脸的容忍，坚持着。

父亲，就在昨夜，我发现我其实从来都没有长大过，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学，也从来都没有学会能自己担当一些什么。原来这十几年来，我都是把应当自己挑的担子也交在您的肩上，认为您现所当然的能挑得起它。但是，昨夜，我看见父亲额上的白发：它们在您焦黄的脸边显得好刺目。那一瞬，父亲：我忽然明白，是应该自己有一点担当的时候了，是应当学会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父亲，由您的一场病，才想到这些。相信您二十三岁的女儿，在以后的日子，都不再会任性了！

蓝雨儿（北雁）于2006年1月17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