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的冬天,最常见的鸟儿就是麻雀了。这些没有亮丽歌喉,没有华彩羽衣的小东西,其实更像一群乡村的土孩子,因为少了人照管而显得土头土脑。
然而,它们却不择地域生存,不像那些候鸟一样,有着对季节的敏感,冬天也不会躲到南方去寻找温暖。更不像笼里人工豢养的那些画眉或者白玉鸟,娇气而又矫情,常常为了一口吃食而卖弄自己。
它们坚强,充满个性地活着。吃野生的虫子,也吃庄稼地里的高粱和谷子。在故乡,它们是乡村的一部分,和我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亲们是朋友,也是敌人。
它们看上去杂乱无章,毫无秩序,却又有着内在的规律,在看似一模一样的群体里,它们不会认错了自己的伴侣,风起的时候不会迷路,下雨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回家的方向。
在我幼年的时光里,麻雀曾给那些单调的日子平添了许多的乐趣。好多年以来,尽管许多事物都已经改变,但那些记忆里的碎片,总会在寂静的时候化为一声鸟鸣,在虚幻中钻入耳际,勾起多少对昨日的回想。
儿时的冬季,常常盼望一场大雪。因为,在大雪过后,可以有许多好玩的游戏出现。堆雪人,打雪仗是最司空见惯的,没有什么新意。我那时候最喜欢的,是去雪地里捕鸟。
雪后的早晨,麻雀们会首先打破冬日早晨的静寂,或在雪地上踩出密密的小脚印,或在枝头蹬落一片积雪。它们是在觅食,也是在嬉戏。在我的印象里,它们也有着与孩子们一样的顽皮。
有一次,我在奶奶家前面的场地里扫光了一片积雪,然后在空地上用小棍儿支起一面筛子,筛子下面撒了谷子,一根细绳子拖得很长,被躲在草垛后面的我牵着。我想捉住几只麻雀。但是,那些鸟儿都很精灵,它们围着筛子打转,啄食掉落在筛子外面的谷粒却不肯跳进我的埋伏圈。
在那个冬季,小小的鸟儿考验着我的耐性。
最终它们飞走了,因为,奶奶那只傻乎乎的老母鸡钻进去撞翻了筛子。而我渴望拥有的那些鸟儿,则成群地从草垛上飞到树枝上,叽叽喳喳地乱叫,像是在嘲笑童年的我,又像是庆幸自己看破了人类的阴谋。
爷爷告诉我,麻雀是养不活的。这小东西气性大,闷在笼子里只会乱飞乱撞,即便你给它最好的谷子,它也不会留恋,更不会因你善意的引诱而安静下来。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懂,不懂这小小的鸟儿为何不喜欢安逸的生活。
这样的疑惑,曾经陪伴了我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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