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妈妈跨过了生命的河流,离开了所有爱她的人再也不回头的那刻起,我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退色。我想把这份思念化作文字,指望能减轻思念的分量,可是,当我一次次提起笔的时候,才发觉在母爱面前,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我一次次的又放下了笔,任由思念泛滥……
每当我独处的时候,我会想她;当我看到一些人满脸的幸福,我猜想,他们的妈妈肯定在门口或村头盼着他们;母亲节的时候,我上网企图避开那份揪心的痛楚,可是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关于母亲的文章,模糊的泪眼使我无法看清楚那爱的表白;当我看到和我妈妈年纪相仿的人,我总是特别想再挽着妈妈的手臂逛逛街……
妈妈离开这个令她伤心而又难舍的世界时,只有我在她的身边,我的弟弟妹妹还小,除了我之外,她最爱的人都先她而去了。世界如此之大,人海茫茫,最懂她的只有我这个不称职的女儿了。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小童,这针打完我们回家(指我的家),我呆在医院里害怕。我说:行啊,妈妈,打完就回。妈妈的“家”,已经不完整了,而且总让她感到孤独、伤心。妈妈说完这句话后,竟然什么都没再说,就那么干脆地离开了,没有等到我的弟弟妹妹回来,那一刻,黑暗包围了我,我用了我的所有身心抱着她,希望她能睁开眼为我擦去泪水……
在妈妈那49年的人生历程里,她走得何等的艰辛,她那善良的心灵和孱弱的身躯承载了那么多无法承受之重。这一切,我却是在她离开我之后才明白,此时,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子欲养亲不待”的无奈。
我整理她的遗物时,看到了她随身带着的包里除了一个钱夹,再就是一个本子夹着我女儿一岁时的照片2张,我和我丈夫及女儿的合影照片1张,在这里,我第一次感知了母亲对我的牵挂,而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妈妈很忙,没有时间关心我,因为她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们或者想我们的话。我坚定的要把这几张照片放在妈妈的身边,让她到另一个世界想我们的时候好经常看看,但是,亲朋们阻止了我的这种举止,我没有如愿。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样一样的收拾家中的抽屉、箱子、柜子,我看到了我的父亲当年刚认识我母亲时写给她的信,我知道了我妈妈是如何冲破世俗的偏见和家庭的阻力,不顾我外公的责骂,在外公床前跪了一个晚上,换得外公的同意,嫁给了当时贫穷的父亲。而在这之前,我忽略了妈妈也曾经年轻过,曾经坚定地追求一份真挚的感情。虽然后来,她为当年的选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的爸爸只给了她大约10年幸福的时光,陪伴她走过了15年, 然后就食言了,爸爸先走了。从那时起,我就应该想到,妈妈的内心是怎样的孤独,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进妈妈的心里,用心去陪伴她……
我整理妈妈的衣物,才发现妈妈几乎没有给自己买过衣服,这些衣服全都是我和我的丈夫给她买的。这是我才想起,好多人都说我的妈妈年轻时很漂亮。妈妈,当你欣慰地看着女儿渐渐长大的时候,女儿却漠视了你原本应该拥有却被生活压力剥蚀的光彩。你一个人支撑一个家庭,即养活我的外公外婆,又养育几个孩子的那段岁月里,没人帮衬,你却也从来没向任何人所求过,是你用行动教我们懂得了怎样面对生活,怎样做人。
晚上,我躺在曾跟妈妈一块儿睡过的床上,我感到了脚好冷,这才记起那时你经常在我“睡着”之后,用略显粗糙的双手摩挲我的脚,其实我并没有睡着,我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动不动地装着睡着,因为我醒着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对我有这些亲昵的举动,而那时我已经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妈妈,因为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然后出去上学,所以,我爱你却不习惯去表达,我想你也跟我一样吧。记忆中,我只有一次在妈妈跟前撒娇,那时我上大学的假期,跟同学约好出去打工挣钱的,你担心我们太小,不让我们出去,我搂着你的脖子撒娇,但你最终没有同意,但是,我至今都不会忘记,搂着你的感觉真的好温馨好踏实。
回到我现在的家,洗澡时发现穿的拖鞋是妈妈做的;睡觉时,我已经真了多年的枕头也是妈妈一针一针绣好花缝制而成的;早晨起床,摸摸鞋垫也是妈妈绣的……曾经以为妈妈忙,没有给我带过孩子,也没有整天打电话或是看我,所以妈妈不想我的。现在这些点点滴滴将我的粗心和自私一点点地剥开了,我无处躲藏。刚工作的时候,莫名心烦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的往家赶,回到家吃妈妈做的饭,我在灶前帮妈妈烧火,晚上睡在妈妈的脚头,什么也不用多说,第二天就会特精神的准备出发,妈妈会送我到村头,我不回头地向前去为自己的明天忙碌去了,我自己在另一个天地里的快乐和烦恼从来没对妈妈倾诉过,我以为妈妈是帮不上我的,不必给她徒添烦恼,可妈妈去世前一个月的时候曾经拉着我的手说:别人都说我养了一个好女儿呢。我现在才羞愧,为当时自己的暗暗得意而羞愧了。
我丈夫说,假如时光倒回去,我们一定要把妈妈接到身边,好好陪她。我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是一个真正的“好女儿”,妈妈也不会孤单了。可是,大概所有的女儿都是在自己为人母,或是妈妈永远离开我们之后,才能明白过来的,其时留下的也只有无尽的悔,和无言的痛……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1-17 20:55:36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1-17 21:01:1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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