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岁月将我搁浅在这杳无人烟的万里戈壁上,浩渺如烟的往事总无时不浸袭我受伤的心,如泣如诉的语言连同这大漠干冽的狂沙在巨烈的升腾着,在空旷寂静的广袤原野上,我踽踽独行于自己曾憧憬的这片土地……
十八年的辛勤拼搏,十八年苦苦求索,至今仍令我魂牵梦绕的依然是故乡和父母,那刻骨铭心,动人心魄的断肠故事,时刻在升华着自己昂扬的人生境界,我愿采撷零碎的岁月遗痕,重新拾掇破碎受伤的心灵,以次慰藉逝去的亡魂和健在的老者……
父亲
我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农家,父亲可以说是一个前清的落魄文人,但慈父作为一代文人却用勤劳智慧的双手造就了自己多才多艺的智慧,他们兄妹七人,迫于贫困的压力,父亲一人独自去了省城,偶尔邂逅在省政府电话局任职的一个远亲姐夫,总算谋上了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
为了勉强维持十多口之家的艰难的生计,憨厚的父亲多年在外,很少回家,靠挣得的微薄的薪水,苦苦支撑大当家的爷爷的各种家庭开销,父亲在此间学会了如何忍气吞声、低声下气;如何面对各种困难,怎样经受百般磨练,就在这十年当中,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聪颖,也因此造就了他豁达的气度、刚强的性格、强健的体魄、勤奋的习惯。
听大哥讲,父亲当时也很荣耀,每次回家总是黑亮的皮鞋,藏青色的呢子大衣,手提红棕色的皮箱,总能招来左邻右舍啧啧的称赞声,然而,父亲在单位是如何的清苦、节俭,别人总是无从而知,可能是为了爷爷颜面和祖辈未曾出过村子的乡亲的艳羡吧!
解放前夕,父亲终因兵荒马乱,思家心切,顾及爷爷奶奶年岁已大准备回乡,这次他不仅为家带来无尽的财富和至今无法考证的疑惑,也因此促成自己几乎倾覆的命运和多舛的余生。
慈父曾在泪雨中向我陈述着父字辈辛酸的往事,也满怀忧愁地叙述着在苦难中度日,在凄惶中徘徊的家里发生的真实故事……
国民党在撤离大陆前,父亲所在的省会城市曾驻扎着国民党两个军的人马,因电话业务较多,当时的电话局可以算是比较显赫的部门,因老父为人耿直憨厚,多次为驻军一个师长家修理电话,随叫随到,也可能由于娴熟的技术,一流的服务,加之师长和父亲是同乡,因而在撤退至台湾前特地叫老父过去,我的诚实的父亲在那个夜晚,以平生最大的勇气,搬回了一堆我们至今也无法说清的元宝,为纯银古钱币,每颗约200克-300克,后听说弟兄们分摊不均,几位伯父相互诬告父亲是国民党潜藏特务,因此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中,我们家庭惨遭厄运,而且这一阴影至今仍深深地留给了我们姊妹,大哥因父亲的历史问题被取消参军的资格,只能辍学在家,二哥远走他乡,在叔父工作的县勉强读完高中。
可怜的父亲为此整整蒙受了二十年的冤屈,他是一个饱经风霜,历经人间患难的人,岁月的风刀霜剑在他的额头镌刻着深深的印记,在那个夫妻反目为仇,父子各奔前程的动乱年月,我们家庭始终没有因为受到正直善良的父亲的牵连而怨恨、懊恼。我们母子以极大的热情,温和的言语,怃平了父亲受到创伤的心,并竭力恪守着最朴实、最纯洁的父子、夫妻情感。父亲直到97年去世至今,临死前那泪眼汪汪的双眸仍令我恸心伤感,他怀着一颗善良诚实的心,眷恋着这个世界,用挚爱无私的胸怀审视着膝下的儿女,他像一朵洁白的雪莲,沐浴着高山之巅日月之精华,历经巉岩生存环境之恶劣、俯吸大地深处自然之瑰宝,尽情奉献着浓郁芬芳,毫无所求地来到世界,一无所获地离开了人间。
母亲
母亲是一个斗子不识农家妇女,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在忙碌和紧张中度过,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母亲很少睡觉,都在边干农活,边瞌睡打盹中度过她的人生岁月。
我们兄妹八人,外加爷爷奶奶十口之家,仅靠父亲一人下田劳动,母亲除了十口之家的吃饭、养鸡、喂猪、捡柴等农活外,还要在寂寞的冬夜操持全家人的穿衣,她的人生经历中无休息二字,她只能在做针线活中,在剥玉米时,在缝补衣服的夹缝中,用些许瞌睡度过不眠的人生之夜。
我们家境贫寒,母亲却能用勤劳的双手将我们的生活打点得衣食无忧。荒野的蔓菁,总是在母亲的唠叨声中被父亲整筐连根挖回,经细心洗刷、蒸煮、拌上芥末,成为我们寒冬的美味佳肴。我们的年轻时代,总是在红薯、柿子、苞米及夹杂少许主食的日子中,组成了我们一日三餐的饥寒人生。
母亲很会纺线,记得那时生产队里每年有约30%的棉花地,在棉花采拾季节,我们兄妹7人每天下午总有二小时的劳动实践课,我们和大人一样去捡棉花,每天我们总能在内衣、裤脚带来令母亲欣慰的棉团,闲暇之余,我们总是经常到准备拔秆的棉田里,收获未曾采完的棉花及地上的落棉,组成了母亲永远无法干完的农活,她总是不知疲倦在纺着、搓着、织着……
至今偶在静寂的冬夜,我的耳朵总能听到纺车的声音,仿佛看到母亲满脸的倦容,那和谐可亲的神色、匆忙的背影,听到谆谆教诲的声音。
我的母亲是普天下平凡妇女中的一员,她用一个女人细腻而淳朴的胸怀,拥抱着故乡这片给予他劳动的土地,她用博大无私的爱心,携着我们兄妹几人穿行于乡间阡陌的人生之路。
我该感谢母亲,她给予了我生活的勇气和面对困难的信心,每当我在大漠深处经受困难挫折,直面惨淡人生的时候,她犹如一个鲜红的路标,一座人生的丰碑,给我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给予了我与人和谐相处、宽厚无私的个性,每当我事业如意,心旷神怡之时,我总看见她严肃的表情,好像在时时提醒着我、在鞭策着我、在激励着我。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我如何正确处理家庭与事业的关系,每当我呵斥妻子,打骂儿子时,我似乎感到父母和谐相处,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在激烈地感染着我,潜移默化着我。使我形成良好人生美德、职业道德。
(二00五年十一月三十日于疏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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