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扬已经是第三次走进卓文的办公室了,她还是背对门在电脑边忙碌。他心里清楚卓文是知道他进来过的,只是她在抗拒。三年了,她对他的脚步早已烂熟,纵然有十几人走在一起她也不曾错过,这一点他依然有信心。
“忙完没?中午有时间吗?有几个同学,认识一下?”张云扬知道他如果不主动,卓文是绝不会说一句话的,他太了解她了,虽然他不曾在意她在想什么。
“对不起,一会儿还有事。”简短的话,平淡的语气。
“怎么了?文文,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心痛吗?”张云扬俯下头轻轻地说。
“我是真有事。”依然是平淡,眼睛也没有抬。
“不要拒绝我,求你了,文文。”张云扬从背后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磨蹭,“这几个月,事情真的很乱,冷落了你,你在生我的气了,我也知道这半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你打我骂我好不好?只是不要这样冷漠,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张云扬的语无伦次让卓文的心又有些痛了,她曾是那么在意他的拥抱,他的情话,只要他抱着她,她就会安静,就会开心,就觉得幸福,她也曾那么在意他的心痛,他的不安。可是卓文不能理解口口声声说心疼她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儿近半年,让她一个人去承受流言蜚语,一个人去面对污蔑和漠视,她那颗曾被他的热情点燃的冰冷的心又开始死了,她不知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的缠绵。
“没有,我不是挺好的吗?”卓文用力去掰他的手,她不能让自己在同一个身上犯两次同样的错误,仅管她曾是那么深的爱过,到现在也还爱着,“别这样,这是办公室。”卓文的平淡让她自己也吃惊。
“不要抗拒我,给我一个机会,”张云扬几乎是乞求了,卓文放弃了徒劳无益的挣扎,冷冷地看电脑显示屏。“你要我怎么做?你说你到底要我怎样?”张云扬是真的急了,发狠的摇她的双肩,声音也高了许多,“上班不理我,下班找不着你,电话关机,小屋里找不到你,你要什么,你说出来,你说话呀!”他用力转过她的身体,他看到她紧闭的嘴角一丝腥红的血迹,眼中写着倔强,“她又把自己保护起来了。”张云扬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是因为我吗?是我伤了她吗?”他无奈地放开她,他不能逼她,那样她会永远地躲着他的,他不能,颓然地向门口走去,握着门的手迟疑着,卓文茫然地注视着他,心有些柔软了。
“是因为秦佑敏吗?我知道她一直是你的病,这个结解了,你就能好起来,对吗?”张云扬的话把卓文刚刚燃起的一点热情一下子淋没了。
“她是我的病还是你的病?”还是那么冷漠。
“你是一只刺猬吗?”张云扬瞪着她,“你伤了别人也会弄伤你自己的,文文,我在弥补,你看不见吗?”张云扬眼中的痛苦让卓文心又莫名地痛了一下,她垂下头,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心痛。
“他们来了吗?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卓文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睛。“你说什么?”张云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资料没存盘,完了我就过来。”卓文的平淡让张云扬觉得好陌生。
“他们在玩扑克,我们一起过去吧!”张云扬知道她特别在意这种同进同出的感觉,这是他不能给的,或者说他只能在合适的时候给予一点点。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完了我自己过去。”张云扬没料到卓文的拒绝,犹疑的看着她。
“我还有一会儿。你过来时间也不短了,太冷落了。”卓文知道张云扬想说什么。张云扬不能再说什么了,“记着给吕志刚一个电话,童童安排了吗?”吕志刚是她老公,童童是她儿子,虽然每次他都是这样提醒,可这一次让她堵得心慌。
卓文去的时候,张云扬正在一位紫衣女士身边教她出牌,她想她一定是秦佑敏了,但她不想琢磨这些了,如果是半年以前,她会生气,她会找理由支开张云扬。靠门边有一张沙发,她靠在沙发上,一切的热闹好象与她无关。她知道他看到了她,他希望她能主动融入他们,但她现在已没有这份冲动了。
“卓文,忙完了?过来认识一下。”卓文知道张云扬是一个出色的导演,她微笑着走向他。“卓文最近有些忙,工作上的事多,又在备考吧!”这句话他是在向同学解释,“在考什么?”他看着她。
“没什么,瞎胡闹呗!”卓文微笑着敷衍。
“我说云扬怎么总会不经意的说呢,却又不愿介绍给我们认识!原来是一朵水仙。”一个轻快的声音是从张云扬身边传过来的。卓文依然微笑,只是目光淡淡地转向她--很丰满的身体裹在考究的紫色风衣里,时下流行的黄披肩卷发,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粉脸。
“佑敏,你这嘴巴呀!骂了人还让人以为你在夸人呢!”张云扬担心卓文不知应承,替她解围。
“云扬,你这可冤枉我了。唉,怎么都不为我抱不平。”这个叫佑敏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对,对。”又一个女声附和着。
“班长,羡慕死我了!”
……
“卓文,别理他们,没一个正形。”张云扬知道这群朋友一个比一个滑溜,卓文是应付不了的。“今天我这个班长可失控了,没一个人给我留点情面。介绍一下,卓文,姓卓,单名一个文字。”卓文还是那样的笑靥,淡淡的。
“这位是市宣传部的秦佑敏女士——秦主任,我们这儿所有人的领导。”张云扬面向紫风衣女子对卓文说。
“秦主任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是一位政团女杰呀。”现在的卓文也知道所有人都爱听什么了。
“云扬,你损我。”秦艳红站起来可能是准备对张云扬有所表示,张云扬已经拉着卓文走向了另一位女子。
“这位是市民政局的胡艳红女士——胡主任,这位是城建大队的周队长 ,这位是……”卓文微笑着一一寒喧,她觉得她脸上的皱纹一定多了许多。
简单地介绍完,张云扬请大家到餐桌边就座。
“佑敏,你还是上座吧。”张云扬伸手去拉秦佑敏。
“不,不。今天还是这样吧,男士都上座,我们几位女士吗……”秦佑敏停了一会儿,“我们和主人站一起吧。”
“别有用心呀,佑敏。”又是一阵嘻笑玩闹。
“你就在我旁边。”轻轻的一句,卓文还是听清了。卓文不知道张云扬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张院长,我去看一下酒水。”卓文知道唯有离开一会儿是最好的方法,张云扬这个出色的导演会安排好一切的。
卓文随服务员进去时,大家已落座,张云扬和秦佑敏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班长,我有意见,这位子是谁安排的?”卓文还没坐下来,就有人抗意。
“有意见好,就怕没意见。”张云扬笑着回应。
“班长,刚才他们有意见,我没有,现在我的意见来了。”卓文听出是周队的声音。“我只有一个意见,今天在座的每个人,不论主客,也不论性别……”
“好,好,我们都没意见。”又有在附和。
“我也没意见,只是看佑敏有意见没?”张云扬明白他们的醉翁之意。
“你们都没意见,我当然没意见了。”
“那可不行,老弟不在家,我们可要照顾好你。”张云扬把皮球推向秦佑敏。
“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云扬?”秦佑敏也不笨。
“那还是男女略有不同吧!男士白色,女士红色,这总可以吧。”张云扬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不行。”“也好,也好。”有人反对,也有人解围。
“小姐,你看清楚了,男女有别呀,别错了。”又是周队。
……
一圈下来,卓文感觉眼睛都红了,胸口也是一阵阵隐隐的痛。
“卓文,电话。”张云扬轻轻碰了卓文一下。
“李子诚,”卓文看了一眼,把电话放回去了,可这个电话也好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接电话,可能有急事。”张云扬还在提醒。
“怎么不接电话?”卓文一摁下接听键,一个浑厚的男高音急急地传出来。
“你好,子诚哥,没听见,有事吗?”卓文明白又是一个说客。
“我要走了,下午去向卓爸爸辞行,我希望你一起去。”还是急急地。
“恭喜你,子诚哥。”卓文刚得知他升职的消息,“还是那句话,是金子终会放光,是砂砾掩盖不住的。”
“谢谢你,文妹。”简单地一句,“那一会儿我来接你。”
“不,不,子诚哥,真抱歉,我这边有客人。”
“不行,我还有事和你谈。”对方不允许她申辩。
“还有卓进,对吗?”卓文的语气淡了下来。
“是的,你没看到卓爸爸和卓妈妈这几天一下子老了许多吗?你们就这么狠心。”李子诚有些愠意,“兄妹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对不起,子诚哥,你不会明白的。”
“我是明白,但我知道你们是亲兄妹,有什么不能原谅吗?”李子诚是真生气了。
“我已经原谅了他十二年,还不够吗?”卓文有些伤感,“十二年前,我和卓进之间有一个约定,你去问卓进做好了吗?”卓文有点说不下去了。“子诚哥,对不起,改天我去看你,‘负荆请罪’,好吗?”卓文知道张云扬一定在看她,她不能再说下去了。为了掩藏内心的不平静,她随意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一股辛辣呛得她差点要喷出来。
卓文好累,她不想理会张云扬那不快的目光,也不想去体会秦佑敏审视目光背后的意义,她只想这个饭局早一些结束,可是他们酒意正浓,不断有人劝酒,她一次次地举杯,张云扬一次次用目光阻止,她看在眼里,可她已麻木。
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6-1-19 19:43:5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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