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
袭人,姓花,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给了宝玉后,改名袭人。《红楼梦》里每个人物的名字都极有讲究。有的是谐音,比如贾雨村(假语存),甄士隐(真事隐):有的是另有深意,比如贾瑞。据说凤姐戏贾瑞就影射“孝庄皇后色降洪承畴”这个史实。洪承畴,明朝将领,自比文天祥。降清后帮清灭明,史称“假天祥”。文天祥,字瑞。而书中贾瑞,字天祥(见刘心武《红楼望月》)。花袭人,取自“花气袭人”之意。这个名字就值得玩味——“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袭人的出场也与别个不同。大凡丫头出场要么只交待出去,要么只有一个名,一笔带过。在黛玉进贾府的第三回特意交待她:“这个袭人亦有些痴处:伏待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待宝玉,心中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一个小小丫头,只管服待主人就是,干吗要为主人的“性情乖僻”,“心中忧郁”呢?看过第六回后,心中才渐渐开朗起来。原来袭人是有野心的。“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渐通人事。”明知宝玉“梦遗”,仍旧装不知,挑逗宝玉讲出后“掩面而伏身而笑”引得宝玉“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不仅不拒绝,反认为“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因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
正因袭人和宝玉行过“周公之礼”,所以她把宝玉当作“禁脔”,不容许他人染指。在第三十二回宝黛二人互诉真情,黛玉抽身走后,宝玉发呆误把袭人当林妹妹诉说心思。袭人暗想:“……一定是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惊可畏。想到此间,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心下暗度如何处治方免此丑祸。”想林妹妹就连宝玉说一些过分的话就要脸红心热的千金小姐,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人,认为也和她一样会做出那“苟且”之事。
别人和宝玉有肌肤之亲就是“不才”,而她做就是“不为越礼”。那袭人是怎么看待与她同样身份的晴雯的呢?晴雯也是贾母给宝玉的,长得风流灵巧,性格率真,宝玉极为喜爱。睛雯看不惯袭人的所作所为,当众揭她的短:“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了,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崇崇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指通房大丫头)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见三十一回)袭人之切齿于晴雯自不足怪。怡红院里除袭人和宝玉行过“周公之礼”外,还有其它丫头,书中借晴雯之口有过含蓄的交待。第三十一回,宝玉要晴雯和他一起洗澡,晴雯摇头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三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宝玉房里最清白莫过于数晴雯了,但她心高气大,性情直烈;加之晴雯和宝玉性分投缘,故深中袭人之忌,袭人自不免有“宋太祖灭南唐之意”,遂决杀晴雯。所以才有第七十七回有王夫人“雷嗔电怒”向怡红院总进攻:撵走晴雯;驱逐和宝玉同日生日的蕙香(又叫四儿)(只因她说过同日生日就是夫妻的玩笑话);赶走芳官。书中并未明指是袭人所为,但事后从宝玉和袭人的一席话可知是内线策动的:“怎么从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和秋纹来?”“你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之人,他两个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还有孟浪该罚之处?只是芳官尚小,过于伶俐些,未免倚强压倒了人,惹人厌。四儿是我误了她,还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来作了些细活,未免夺占了地位,故有今日。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样,从小儿在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说他生得比人强,也没甚妨碍去处。就是他的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究竟也不曾得罪你们。想是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好所误了”。并且作者在三十四回写了袭人与王夫人的长篇谈话,引起读者注意。袭人“名为‘小见识’实系大道理;名为大道理,实系工巧的谗言;名义上双提‘林姑娘宝姑娘’实际上专攻黛玉。”(见俞平伯点评《红楼梦》)。在三十六回王夫人还有更为露骨的表述:“……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一吊钱给袭人,以后凡是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月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这就是说已经把袭人当作宝玉的妾看待了。又含泪说道:“你们哪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王夫人一定不会想到,她眼中把宝玉教习坏了的孤媚女子和宝玉清清白白;而是她眼中“沈重知礼,大方老实”的女人与宝玉做出了“不才”之事;又在宝玉落难以后,易嫁他人。
毒药并不可怕,怕就怕它贴错了标签。人也一样,你坏也罢,恶也罢,我敬而远之就行了,可怕的是那些“披着羊皮的狼”,让人防不胜防。袭人就是那种暗地里“男盗女娼”,又给自己竖牌房的人。
一人上有“争荣夸耀”之心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一个人想改变自己生存的环境也不为错,关键在于你用什么手段去取得。如果你在不伤害他人的利益的前提下,用正当的方式获取,那也无可厚非。而袭人不仅给王夫人充当“克克勃”,而且给别人强加“莫须有”的罪名,颠倒黑白,“顺我者昌,逆我者忘”。
现实社会里,象袭人之流由于伪装得极好,偏又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
“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红楼梦》里好在袭人并未成气候,否则不知道有多少“睛雯”“四儿”要惨死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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