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几年来，我过着近乎半隐居的生活。我记忆力很差，常常忘记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曾经失去过什么。心里只有虚空，摊开掌心，两手始终空空。

冬天的夜晚，我会站在寒冷的巷口，任风吹拂。望着冰冷的夜空，让那些冷漠的灯光慢慢地包卷自己迷梦的双眼。这时，我会想起一些人，一双温情的眼睛，一些散乱而带着余温的话语，可我想不起那是谁说的，来自何方。

我的声音并不沧桑，眼角并没有皱纹。但我喜欢象一个60岁的老人一样安静地望着夕阳染红半江潋滟的水，看一只孤舟，顺江远漂，望沙鸥点点，孤骛齐飞，这样却能带来心灵无比的宁静。

孤独的情结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走进灵魂，吞噬无法自拔的迷惘。夜象一张网，笼罩着自己黑色的情结。总会在这时出现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无言。不久远去，远去。没有人能帮我，就这样沉沦，沉沦。东方发白时，我却沉沉睡去。

冰冷的夜里，遇到一个火热情怀的男人，但我的沉默阻碍了我们的交流。长久的封闭，我丧失了语言，没有声音，成了另类。

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个城市里，我是遗世独立的，就象我那些字，突破不了那单一的主题：分手，遗弃，没有未来，永不再见。我被这种情感日夜窒息。

天空下着雪，它在悲泣。

二

然而，有一天我拨错了一个电话，迎来了一位年轻的朋友。他阳光般的声音洋溢着热情，我感觉自己幽暗的心里漫进了一丝温暖的阳光。我不敢散漫地应对，怕自己的颓废影响一颗充满热情的心。毕竟生活是可爱的，只是我太脆弱。

有一段时间，我们的语言是相通的。

他说，想见我。一位有着甜美嗓音的女子，应该有娇好的容颜。收到这封e—mail时，我正穿着紫罗兰色的羽绒服，悄悄地拉上披在肩上的帽子，点燃一只烟，凝视着屏幕发呆。我知道我不会去见他。容颜于我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在溃烂。他不会想到我是如此地堕落。他不应该知道。

天空在下雨，推开窗户，大口大口地吸气，烟味是我厌恶的，可我离不开它。

喜欢以前的自己，笑语绵绵，会依在自己爱的人身边，温柔地望着他的眼睛，象三月的春风。

读不懂现在的自己，深沉，忧郁，带着伤口活着。丧失了语言。隐居在长江之尾。象深秋里最后一片枯叶。

他说，他要出差，出去十天。

嗯。

我想说，我会牵挂你。蓦然心里很难过。情意留在我这儿从来都是只有三天两夜。宿命的掌心没有能力接受一份纯情的爱。

我只能隔着网络，触摸这一份不真实的感觉，来对抗来自心里厚厚的麻木，虚伪。

他说，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我要听你甜美的声音才能入睡。

我说，好的。心里伤感层层。

遥远的夜空，无边无际。我把手机卡抽出来，想轻轻地揉碎。眼泪落在手背上，有些许的温暖。有一个声音飘过来，说，等我。

三

枫是我生活中唯一的男人，他有时带我去购物，沉闷时我们一起喝红酒。酒精麻醉时，我的眼神是暧昧的。我说，枫，你需要女人滋润。他就会把我拉过去。他的唇是激情的。

枫抱住我时，我就会想起一个声音。我要听你甜美的声音才能入睡。这时，我知道我的感情是残废的。我告诫自己，别再做梦。你已经习惯了封闭。习惯了一份腐朽的爱。

坐在镜子前，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隐约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身后，脉脉地，慢慢又模糊了。

风过后，窗外有花落的声音。十天后，我会回来。我木然地想着这句话。破碎的心思在黑暗里诡异地飘散。

四

道路两旁是挺拔的银杏树，但落光了叶子。灯光穿过树桠斑驳地映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眼神里是若有若无的爱情气息。

“我想我不能忘记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缠绵，急切地表白，“出差在外，一直想着回来。”

“我有男人啦。”我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冷淡地说。

“给我时间，相信我。这不是定局。”

我知道我当时的脸色是苍白的。凝望着眼前的这位男孩，近一米八的个儿，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有着桀骜的神情。他应该是许多女孩眼里的白马王子，我不配。

他根本不了解我，只是一时寂寞或冲动而已，我想。

“我离不开他，跟了他五年了。我没有谋生能力。”我坚定地说，目光漠然。

他有点生气，愤然地抓住我的手，说，跟我走，这样你会在沉闷中死亡。我可以重塑你，走自立高贵的线条。

我踩在满地的黄叶上，散漫地望着他，穿透灵魂的话使我不停地颤抖，“给我一支烟，我闷。”

“烟！”他的眼里是难以琢磨的疼痛。有着甜美嗓音的女子，不应该抽烟。

我无力地靠在树干上，眼泪滑落下来，“抱抱我，我冷。”

他紧紧地抱着我，微微颤抖的手象一把锋利的刀，冰冷地划开了我心里最隐秘的那道伤痕。深沉的寂寞环绕在心口。

我也想就这样依着他，成为他心口的玫瑰花，热热闹闹地盛开。不再离开。毕竟他让我长久落寞的心灵有了温情的感觉。可他不属于我。我不是他的玫瑰花，我不能给他浪漫，因为我爱的灵魂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是黑暗里的花朵，见了阳光会凋谢。

我决定要走了。

在幽暗的灯光下，他说，相信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酸楚漫过喉咙，我无言。我们挥手，在夜色中，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

我踩在飘满落叶的路上，思绪如麻。对着夜空，我无奈地说，原谅我，不能爱你。

轻轻地拔出手机卡，把它揉碎。心在黑暗中坠落，坠落。

夜象一条河，一如从前，静静流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