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气象台发来短信,说是明天最低温度零下五至零下六度。心里便嘀咕开了:怎么回事呀,今年的冬天动不动就零下四五度的,让人领教冬天的厉害,是不是呀!吃过饭后,想洗白天换下的衣服,突觉窗外的冷风扑面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人懒懒的,索性开了电热毯,去被窝里捂着。
随手翻看床头的一本《宋词》,看秦观的一首《浣溪沙》两句:自在飞花轻似愁,无边丝雨细如愁。心头不觉涌起一阵轻轻的寂寞,一丝淡淡的哀愁,一抹浅浅的寒意。而身上却是真的冷得打个哆嗦。喉头渐觉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嘴巴也干燥得被什么粘住了,尤其的觉得没精打采,不想动弹。只好唤看电视的儿,叫倒一杯茶。热茶暖肚,稍微好过些,然而还有些寒意,电热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要在往常,必是燥热难当,但今晚却是恨不能温度再高些。
想想是感冒寻上门来了,乖乖地乘早寻些药吃了吧。板兰根清热解毒,预防感冒,副作用也小,还是来包板兰根。叫儿冲了来,就刺鼻的药味儿一气猛咽。书也看不下了,躺了算。
夜半,老醒,身上一忽儿热,一忽儿冷。热的时候巴不得掀了被子,来一阵冷风吹吹;冷的时候,蜷成一团,抱个电炉子还抖个不停。头痛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身子骨的酸胀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眼眶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胀了丝丝的疼。晕晕乎乎的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睡着,也不知终究睡了没有。
早上睡来,看看时间七点多,该起床了。披衣倚床,最头痛的是头了,灌了水银的沉,喉头也不示弱,铁链锁住一般。想想要是能赖在床上不起来,多幸福!可是不能!恹恹地去单位,顺路还跑药店采购消炎、抗病毒、治感冒的药。身体若病了,还是早点吃药,得靠药撑呢。
月初没什么活。打开电脑,看看烟雨。却是眼睛直冒一朵朵的黑花,在屏幕上黯淡漫开了,遮住了上面想看的文字。全身已是上下酸透了,想是冷得打寒颤的缘故,或者是感冒的病毒在我身上恣意横行,纵横驰骋的缘故。墙上的挂钟还老呆在十点钟,熬到十一点,终觉困难,告个假,回家睡了。
十岁的儿自己在家做作业(双休日),我这么早回家,他以为有什么事。问我,只叫他自己料理中午饭,下午也随他自个找朋友玩。
吃了消炎的药,清热的药,镇痛的药,再在被子上抛了块厚厚的毛毯。希望好好睡一觉,好好出一身汗。
儿吃过饭后,进来看了看我,给我倒了杯开水,问我有什么不舒服。我摇摇头,总不能跟儿子说我被感冒折磨得很虚弱吧。他以为我真的没事,便约了玩伴去楼下的草坪上玩。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试着睁开眼睛,还头痛,喉痛,连肚子也隐约饿了。看看时间才一点多,想必是早饭只吃半个面包,肠胃不够消化吧。看看床柜,也没可吃的,是好几天没去超市了。只好再喝点水,权作充饥。
而渐渐地,身上其他的疼痛好像少了些,只是愈发的肌肠辘轳。然而要自己爬起来烧,却又是万般的不愿动弹。躺在床上,想想要是能喝点热汤、吃点热面多好呀。可是没有,便连冷的也没有。冷冷的一间房,冷冷的一张床,冷冷的一个人。朋友虽则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给我烧点什么,但小小感冒总不能烦她老远跑来。回乡下准备年货的母亲也打过电话来,只是我没说感冒的事,怕她急。心里却是异常地渴望她现在就在我身边,就象小时候病了一样,唉·
小时体弱多病,母亲常说我三日黄,二日病的。父亲在外,母亲在生产队做劳力。而我呢,早上起来还好端端的,忽然到中午妈歇工回家,却已蔫巴了头。母亲一试额头,就知大事不好——烧了!
村里没医疗站。只好跑八里路外的乡医院。母亲背着我,连衣服也顾不得换,有时太阳毒,还得一手打一伞。而我则沉沉的烂泥似的只顾趴在母亲肩头。路边的树一点点地后退,田坂的作物一点点地后退,乡村医院一点点近了,母亲的衣衫湿了,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
挂号,找医生,就诊,母亲已是熟门熟路。帮我看病的是位五十来岁的姚医生。看见我们母女,总说:又来了?然后,量体温,打针,吃药。回来的时候,母亲总拐了弯去乡供销社,那边有薄荷味的冰雪糕,有又香又脆又甜的红富士苹果,母亲总买一点回来的。咬一口冰雪糕,淡淡的、凉凉的、细细的甜爽立时在嘴巴化开来,盖住了先前满嘴的苦味。而苹果更加了不得,营养滋补品呢。
回家后,母亲必不让我吃饭的。一个病人就着咸菜萝卜怎么能咽下饭呢。翻橱倒柜的,母亲郑重地在从橱里托出一张榨面(就是粉干,我们这边是一张张的),再从菜盆里摸出一只积攒了多日的鸡蛋,还有一张过年舍不得吃完的豆腐皮。和在一起烧,起锅时再撒一把葱花。那种美味呀……有时是托人从镇上捎带一巴掌大的瘦肉回来,再配上几棵菠菜,配上自家养的鸡蛋……吃了这些,捂两床被子,出一身汗,第二天,这病也就没了踪影。
而母亲什么时候能来呢?偌大的屋子,只我一个人,想吃了,就自己爬起来烧,爬不起来,就静躺在床上想念想念母亲烧的热腾腾汤面吧。
但自己终是懒得动弹。恹恹地再喝了杯水,再吃了点药,再睡了一觉。
醒来,却更觉肚子饿得难受。现在其他的症状倒是纷纷退让了,只是肚肌排在第一了。
看看也三点多钟了,再熬下,便可吃晚饭了。
儿这时却回来了,问我中饭吃的什么。我老老实实说没吃过。儿便自告奋勇说替我做点什么。我说随便吧。他便说烧榨面得了,放个鸡蛋,放点笋干菜,再跑楼下小店买点小葱,撒在上面,就很好吃了,他中午就是烧的这个,喝得连汤也不剩呢。
儿平时的时候,的确经常自己弄东西吃,我是希望他能早点独立。好吧,就尝尝儿的手艺,看他是不是吹的。
一会,砧板笃笃的声音响起来,碗筷叮当的声音也响起来,想必是在切小葱,打鸡蛋吧。
“妈妈,来了。我给你盛了很多汤,小心!汤多好吃呢。”儿子捧个很大的面碗进来了。“你靠在床上,我给你拿毛巾垫在被子上。”儿细致地为我做了这些。
真是一碗活色生香的榨面!黄的鸡蛋!白的榨面!绿的葱花!一份热,一缕香,一种鲜。雾气罩住了我的眼睛,朦朦的,我的儿,十周岁的儿,真是美味呢。
身上轻了许多,清了许多。起床,洗浴,做个发型。
揽镜自照,薄施粉黛,镜中的女子竟然额头光洁,面色红润,一扫昨日恹恹的病态了。
想想,不禁莞尔:儿的汤面真得了我母亲的祖传,竟也能驱热散寒了?!
-全文完-
▷ 进入雪里寒梅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