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王三,这是我的小名。
我小的时侯人们叫我王小三,现在人们通常会叫我王老三或者王三。这是因为我在家中排行第三,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叫我老三,所以人们也就那样叫了。其实我有我的名字,我户口本上的名字是王进喜。
我不知道我老爸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我大哥叫王进发,二哥叫王进财的缘故——可是为什么我非得叫王进喜呢?
我的名字和一个名人的名字一模一样,我知道那个名人。上小学的时候课本里学过,但是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出名我却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老师一点我的名字同学们就全都看着我笑,有时候老师也跟着笑,他们笑的时候我的脸又红又烫。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因为老师点的是我“王进喜”的名字。
老师让我做一道题,可我不会做。遇到这种情况我通常会站起来说,老师,我不会做。老师便会说,为什么别人会做你不会做?于是我就说,因为不会做,所以不会做,反正不会做。于是老师也就不让我做题了。
我的那些同学们在我做不出题目的时候会笑话我说,王进喜不会做题;也有的同学会说,王小三不会做题。不知怎的,我听着王小三心里会觉得舒服些。
2
我学习成绩不好,只上完初中就没再没上学了。我考不上中专也考不上高中,我知道我这辈子是要跟黄泥巴打交道了。
这是我的命。
初中毕业后我在家呆了几年,跟着父母哥哥和嫂子们种庄稼,农闲的时候我就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干活,给人家当小工,每天能挣八到十块钱。我第一次从包工头手里接过了一百六十三快钱后我非常高兴,立即跑去商店买了两袋花生米和一瓶烧酒。我一个人钻进屋里边吃边喝,觉得特别过瘾。我心里对自己说:他妈的有钱真好!
那天我喝醉了,吐了一屋子的花生米。
我妈骂了我一顿,说我是个烧包,才挣了一百多块钱就去买酒喝,为什么不存起来,等到将来娶媳妇用。
我知道我妈说的有理,所以,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拼命挣钱,然后娶媳妇。
3
我当然知道媳妇是什么,我可不是傻子,见了女人就知道叫妈。
媳妇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女人,要给我做饭,洗衣服,晚上要跟我睡觉,还要给我生儿子。可是我觉得我还不能结婚,没有相好的,我跟谁去结去?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的初中同学——王小妮。她比我大一岁,跟我是同桌。王小妮眼睛大,眉毛弯,嘴角向上翘着,小屁股也翘。
一个夏天的晚上,她给我写了个纸条约我去学校的小树林玩,我当然去了。
在小树林里,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说她喜欢我,还让我摸她的ru*房。我不敢,后来我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就跑了。跑到教室后我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也像特别热,像刚吃了一碗麻辣烫。
后来她让她爸爸跟老师说了一声,把我的座位调开了,我们就再没说过话。
想到这事我特别后悔,其实那时她的ru*房和她的小屁股一样好看,于是,我骂了自己一句:真他妈的笨蛋!
4
二十岁那年老爸给我们兄弟三人分了家:大哥和二哥分别分到了一间半大房,我只分到了一间。老爸给我们分家的理由是大哥二哥都各自成家了,应该要过自己的日子。他管了多年的家,操了不少的心,大概是觉得累了。
大哥和二哥两家听说分家都非常高兴,可是分完家的第二天大嫂和二哥二嫂就吵了一架。原因是厨房里的一个水缸和堂屋里大木仓没有分好,——分给他们自己。她们说那是老爸留给我的,她们说老汉心疼幺儿子。她们吵个不停,直到老爸拿锄头把水缸砸成一堆瓷片才罢。
后来我用自己的钱买了口水缸,和父母一块吃饭。大哥二哥他们也各自买了水缸,各自过活。
我必须出去挣钱,我知道指望每年收的那几口袋麦子和谷子娶媳妇是行不通的。
我揣着自己攒的六百块钱跟着村里几个人去南方打工了,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我去的那个地方叫深圳,上学的时候我拿尺子在地图上量过它离我们那的距离——十三厘米。
5
到了深圳,我便跟几个老乡一起干活了,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我以前在村里时干过的活。这里有人们叫我们“工人”,但也有人叫我们“民工”,“农民工”,我觉得工人最好听。其实这些叫法都是无关紧要的,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工地上的伙计们都叫我王三或者王老三,这比他们叫我王进喜要舒服些。
这里的工作是辛苦的,要比在村里时还辛苦。村子里都是熟人,干的累了就可以讨巧歇一歇,这里却不允许。我刚干了几天就腰酸背疼了,想请了个假休息一天,却被老板骂了一顿,说请假可以,但是要扣工资。于是我就没有请假,坚持了两天就习惯了。
我们住的都是工棚,几个人挤一块睡觉。在冬天还可以忍受,到了夏天就不行了,蚊子比苍蝇还多,根本睡不着。
在那个工地干了半年以后我又换了一个工地,一共挣到了三千块钱。拿到钱的时候我心里才真正的塌实了,我们民工最怕的就是老板拖欠克扣我们的工资。这次我没有买花生米和酒,我除了留几百块钱自己用外把剩下的都寄给家里了。
老爸打电话说要买化肥,没钱。
6
在深圳干了两年以后我挣到了将近两万块钱,都在银行存着,我要留着娶媳妇用。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上学,如果我当初能上个高中的话还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哩。这里的有钱人真多,街上好多人穿的衣服都非常漂亮,尤其是女人。她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挎着各式各样的皮包,有的还牵着一条花花的哈趴狗,而且哈趴狗也穿着花哨的衣服。
看见这些女人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纳闷她们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呢。后来,一起干活的全子跟我说,她们有的人自己也没钱——是她们的男人有钱。她们被人包了,叫做“二奶”。
我心说这些女人真不要脸。
全子说我要是有钱我也包一个。
我说那你媳妇咋办?
全子说有了钱了啥事不好办!
我不赞同全子的说法,我要找个好媳妇,找个顾家的媳妇,孝顺的媳妇。
当然,她必须听我的话。
7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个月我特别想女人,特别想找个干一场。
工地上大部分都是结了婚的人,我们经常边干活边聊天,聊女人。其实我聊的少,听的多,他们结了婚的人经常嘲笑我,说我没功能,没干过女人。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随便打哈哈,我知道我功能健全着,只是没有干过女人罢了。是的,我是没有干过。
全子是个仗义的人,他知道我的心思后就问我想不想干。
我说想。
他说准备一百块钱,我帮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帮我找小姐,其实不用他帮忙找,这里到了晚上广场和火车站附近的巷子就很多。那些化着浓妆的,穿着花哨衣服的,把大半个奶子露在外面的女人就是了,这我知道。
我心疼钱,也怕得病。
全子骂我说没出息,他自己去了。
8
全子被抓了。
他运气不好,碰到了“扫黄打非”的枪口上。我庆幸自己没有去,但是并没有瞧全子的热闹——他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
他也想女人。
这件事情给我们一班人敲响了警钟,知道了法律不绕人。全子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他发誓说以后再不搞小姐了。
快过年了,很多人都准备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打算,有的说要买辆摩托车在家做生意,有的说要拾掇房子……
全子说王三,你回去干啥?
我说娶媳妇。
全子说对,好好的娶的媳妇再说,你不小了。
我知道我二十五了,可还不知道到底要跟谁结婚。
老爸那天给老板的手机打电话——我给他留着老板的手机号码——说已经给我相中了一个媳妇,叫我过年一定要回家,一定要见见。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说:恩!一面把手机还给了老板,并且说了声“谢谢”,其实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妈的,不就有个破手机嘛!老子也买的起!——我心里说。
9
一月十三号这天天气很好,太阳把头发照的暖暖的,十分舒服。我们一排人蹲在工棚旁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面——豆芽炒韭菜,一边数着回家的日子。我们觉得生活得还不错,挺幸福的。
可是,有些人是不幸的。军祥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跟我们说:小虎从钢管架子上摔下来,死了。
我们都大吃一惊,急忙放下碗去看。
我们赶到时尸体已经被转移了,地上的血也被人掀了层泥巴盖住了。
事大了,怎么办?找老板。
我们一起要老板给个交代,老板说这事具体怎么处理还有待研究。我在公用电话亭给小虎家里打电话,要把这件不好的事情告诉他们家人。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乡亲,我有这个义务。
我说:是小虎他爸吗?给你说点不好的事,小虎死了!
电话那头说:什么?谁死了?你是谁?
我说:我是王进喜。
电话那头说:啥子?你是谁?听不清啊!谁死了啊?
我说:我是王三。
电话那头说:什么?王三死了?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急忙挂掉了电话,给我家旁边的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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