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oo年四月，在我们从扬州到无锡考察的路上，路过江阴大桥，江苏的朋友讲起有关大桥落成的逸事。剪彩那天，主持仪式的当地官员说：“请首长下台剪彩！”而最高首长对“下台”二字特别敏感忌讳，便已心中不悦，更糟糕的是，他登上电梯又发生停电，来电后电梯升至预定位置，也没注意到电梯与桥面不平，竟绊得跪倒在地，不得不把剪彩嘉宾更换为劳动模范，并由此取消了在江苏的其他全部行程。不由想起了古人写的历史，关于帝王将相，总是有一些有趣故事可讲的，让我们知道这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也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即使身为天子也不例外，但我们却很少从官方渠道听到当代领导人的真情实感的故事，尤其是做为平常人流露出来的喜怒哀乐，一方面有些人为尊者讳，一方面也是“位卑而言高，罪也”的思想仍在实施。于是有幸出行，听当地朋友讲当代名人这样那样的趣事，也成了游览中较惬意的一种采风体验。

朋友说完故事，看时间来得及，介绍我们顺便到首长们经常视察的“天下第一村”华西村去看一看。既然是顺路，我们便驱车到了江阴市华士镇华西村。村中很热闹，已经是一处游览胜地，天天象赶集。看不到农田，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工厂，和一幢幢新颖的住宅楼。村中树立着醒目的宣传牌，上面写着全村致富的带头人、党委书记吴仁宝的语录：“家有黄金数吨，一天也只能吃三顿，豪华房子独占鳌头，人也只占一个床位”“不怕群众不听话，就怕干部不听群众话；干部听了老百姓的话，老百姓肯定会听干部的话”等，言辞极其朴实。

找一个当地导游带我们参观，这不比一般的旅游景点，有历史文化遗产或奇异美丽的自然风光。我们参观的是一个人民现在仍正常生活的村子。村子占地零点九六平方公里，是国土面积的一千万分之一，村中有三百八十户，一千五百二十人，外来打工人口则达七千。导游自己就是大学毕业应聘而来打工的。参观村民居住的别墅，其实不该叫别墅，就是别墅式的村民住宅，共分第一、第二、第三代，其中第二代每幢造价二十五万元，第三代为四十五万元，每户面积五百二十七平方米，整齐划一，都是三层。个人付款百分之六十，村中承担百分之四十。这样的条件，在其他地方是只能少数先富起来的几个人享受到，而在华西村，家家如此。当然外来打工者不在其内，他们住宿舍，为鸳鸯楼，两室一厅。村中的各项待遇，只能原有村民完全享受，相当于原始股东，如村中每人每年可免费用车二百公里，每人每天补助五元菜金等。

全村一九九九年工农业产值为二十八点六亿元，其中仅毛纺厂一家村办企业销售就达三亿元人民币，村中还有电厂、化工厂、海带厂等企业。全村优质田只有七个人耕种，效率极高，一九九六年被农业部评定为全国大型一档乡镇企业。江苏华西村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已于一九九九年八月十日在深交所上市。

我们也不必面面俱到去参观，主要是领略一下天下第一村的新气象新做法，环华西村的万米长廊，高二十五米宽十五米长一千三百米的巨龙建筑，还有临澄杨路上的世界公园就不去了。历史上江南以园林之胜著称于世，但那是少数富人享受的，共同致富的华西村反其道而行之，兴建的都是公共福利的公园、广场等，极尽彰显之能事，虽不是精致细腻、有藏有隐，但在美好的共同社会里也算尽善尽美了。

参观华西之路公园，公园是为老年人准备的休闲场所。从公园的设施命名就能看出来，有寿苑、长寿亭、花甲亭、喜耄亭、健康桥、长寿桥，公园内最重要的单元是村史介绍，分为几个阶段。“贫困的华西村”指一九四七年至一九五七年的孙家基、吴家基等十二个自然村，仅有八百四十五亩地时的生活状况。“吹牛大队”指以一九五七年至一九六七年，二十三社成立党支部，一九六一年十月正式建村，村中当时人口六百六十七人，集体积累一千七百六十四元。“做煞大队”指一九六七年至一九七七年。“享福大队”指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七年，村里兴办了二十三个工厂、三个公司、二个宾馆、一个商店、一个运输大队、四个养殖场，走上富裕之路，一九八七年工农业产值达到五千二百万元。“美丽的华西村幸福的华西人”指一九八七年至一九九七年，并包含“天下第一筵”时情形。其中也有全村带头人吴仁宝的资料，他生于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有四子一女，一九九七年有存款一百二十九万一千元。他倡导的华西精神概括为“艰苦奋斗，团结奋斗，服从分配，实绩到位。”

华西村的富裕类似于“均贫富、等贵贱”，靠的是集体的力量，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优越性的体现。自从苏俄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始，共[chan*]党人就一直在探索带领农民通过公共的、集体的、协作的、劳动组合的耕种制走向富裕之路。列宁曾针对俄国的农业公社和农业劳动组合发表过演说，他认为“我国有千百万个体农户，分散在偏僻的农村。要想用某种快速的办法，下个命令从外面、从旁边去强迫它改造，是完全荒谬的。我们十分清楚，要想影响千百万小农经济，只能采取谨慎的逐步的办法，只能靠成功的实际例子，因为农民非常实际，固守老一套的经营方法，要使他们采取某种重大的改变，单靠忠告和书本知识是不行的。这样做达不到目的，而且也荒谬。只有在实践中根据农民的切身经验证明必须而且可能过渡到协作的、劳动组合的农业，我们才可以说，俄国这样幅员广大的农民国家已经在社会主义农业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而中国的幅员虽不如俄国广大，但农业问题却比俄国要严重和突出。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毛主[xi]早在一九四九年就意识到：“农民的经济是分散的，根据苏联的经验，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细心的工作，才能做到农业社会化。没有农业社会化，就没有全部的巩固的社会主义。农业社会化的步骤，必须和以国有企业为主体的强大的工业的发展相适应。”五十年代建立人民公社，使农民成为了土地的主人，至七、八十年代随着经济和形势变化，农村又进一步改革，这次改革的成果就是涌现出了华西村等典型。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曾说：“中国社会主义农业的改革和发展，从长远的观点看，要有两个飞跃。第一个飞跃，是废除人民公社，实行家庭联产承包为主的责任制。这是一个很大的前进，要长期坚持不变。第二个飞跃，是适应科学种田和生产社会化的需要，发展适度规模经营，发展集体经济。这是又一个很大的前进，当然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乡镇企业很重要，要发展要提高。农业问题要始终抓得很紧。”华西村就是最早实现了第二次飞跃的地方，要飞跃，光有好政策和好领导还不够，还在于它处在中国近现代资本主义最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地区，具有历史传承下来的经营理念和致富意识，还在于有城市商品经济最活跃的周边环境，因此才造就了华西村的今日辉煌。

华西村的辉煌不是一般的形容，它确实有一座光灿灿的华西金塔，造价为一亿二千万元，仅塔尖葫芦包金就用黄金三点五公斤，它七级十七层，九十八米高。一九九五年十二月由国家主[xi]杨尚昆题写“华西金塔”的塔名，一九九六年七月落成，建筑面积二万二千八百平方米，一层为商场，二层为餐饮，三层康乐中心，四、五层会议室，六至十四层为四星级宾馆的客房，十五层观光。坐在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日江泽民题字的“华西金塔”前照相留影。塔顶可俯瞰华西村全景，其实面积实在小得很，导游介绍说已把附近邻村纳入一九九四年组建的华西集团公司之内。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成立华西旅行社，华西村开始对外开放，一九九九年旅游收入一百三十万元，占全村三亿元利税的比例很小。村民工资收入中百分之三十支付现金，百分之七十存在集体账户，村中严禁赌博，这在别的地方也是不可想象的。吴仁宝说：“少分现金多存款是我们的特色。如果一个人违法了那么他的奖金就会被扣除了。村民都很感激我这一做法，因为有些人有了钱就乱花，有了这个制度，他就受到制约。”外地人入赘本村，或本村人娶外地媳妇，也都不享受本村村民的待遇。苦活累活都是外地人来干，工资却不如干轻活巧活的本地人高。当我们调侃导游小伙子是否有意娶个本地姑娘时，他面露愤愤不平之色。其实怨不得华西村的规定，华西村毕竟是个立足土地经营的集体组织，有小农意识是天经地义的。在农村劳动力纷纷涌向城市打工的时代，它能吸引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城里人来农村打工，本身就是个奇迹。何况，农民工在城市又何尝有公平的机会和公正的待遇？这个问题只有在户籍管理逐渐放开之后，才会在社会发展中寻求根本的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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