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山区爱民如子的小乡党委副书记、乡长,省劳模。她当乡长之初,乡政府就发出了文件,凡本乡考上大学的学子,接到入学通知书后,首先到乡政府办公室登记,乡政府设计有详细的调查登记表供学生自已填写。对于入学学费有困难的同学,乡政府根据家庭实际情况,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和补助多少,这已经有几年了。乡长从村妇联主任干到乡妇联主任后才任乡长的,对全乡经济状况了如指掌,是个关心百姓冷暖的好乡长。且当乡长后一直分管教育,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超过了她分管的任何一项工作。
她的丈夫是个属于在农村特别能干的文盲,身体很好,能蛮干,就是不能看报纸。今年,儿子考上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儿子是本乡自一九七七年以来唯一一个考上全国名牌大学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夫妻二人高兴、兴奋得不得了!接到入学通知书后,三人躲在家里商量,都认为家里经济上相比较而言不算困难,决定不去乡政府登记。对外统一口径,就说自愿填高了,撞车了。对亲戚、朋友、邻里、同事都这样说,别张扬。儿子也同意,对老师、同学都说正在联系补习点。
其实,儿子白天在家帮父亲干农活,晚上在家看书,看以前年度的新闻汇编。他感觉到父母这样处理他的入学通知,若待他入学后再写出来,也是一条不错的新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暑假结束,儿子被山区的太阳晒黑了,母亲为儿子要出远门急瘦了,父亲卖了不少稻谷和棉花,还卖了一头牛,一头猪,两只羊,为儿子筹足了一万元。他们俩给儿子买了城里人穿的新衣和皮鞋,准备了远行的行李。
五十出头的父亲去城里排队给儿子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硬座火车票,他俩决定,只送儿子到火车站,不送到学校,虽然俩人都没去过上海。好在这火车票是从起点站到终点站,不用担心儿子会走失,况且儿子非弱智,该让他自已独自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多精彩!
八月三十日,三人在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父亲用扁担挑着儿子的行李(主要是沉重的书籍),走在山区的小路上。村庄远离了,父亲用粗放的喉咙唱起了山歌,那山歌的歌名叫《远行》,母子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母亲唱了几声就默默流泪了。
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乘上去市火车站的农村班车。本来走一个小时就能达上农用车,父母怕山路崎岖,又要转几次三轮车,为安全着想,也为省钱,还为儿子能保持农家孩子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他们选择了多走两个小时的山路。火车是晚上八点十八分发车,来得及!
父亲一路叮呤,母亲一路唠叨,终于来到市火车站。才六点多点,来早了。他们三人在火车站旁的小吃部吃了圆霄和在家煮熟带走的鸡蛋,又说了儿子听了几十次的旧话。
他们进了火车站的候车室,等候剪票进站。小站是京九线的支线上的一个小站,主要是以货运为主,客运每天只有三次发车,一趟进京,一趟到九龙,一趟去上海,儿子去的地方是今天最后一次客运发车。小站虽小,由于山区旅游业的拉动,候车室里有了黄头发白皮肤的老外。儿子主动出击,用英语和老外对起话来,还和外国人握了手,让父母高兴了一阵子。其实,他们三个人都还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外国人,自然是喜上加喜了。
剪票进站开始了,排队到了剪票口。儿子提着行李先进去,父母进不去了,没买站台票,急坏了这对夫妇,还有行李仍在父亲手里。他们三人暂时只能一个在里面,俩个在外面。待剪票的人稀少了,儿子说明了情况,才出来,凭火车票在售票窗口购得两张站台票,三人一起进了站,都上了火车,有力气的父亲把行李都放上了行李架。一直到火车上的播音员播出请送客下车,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他俩才走下了火车。
乡长和她的丈夫站在站台上,看着那扇窗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看不见也要看下去。
站台上的人渐渐少了,火车开始向东边缓缓移动,他俩用心看着火车在加速,泪水随着火车的远去再次流了出来。他们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火车完全消失在夜幕里,才回过神来。这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已究竞站了多久,流了多少泪,他们发现,站台路灯下,只站着他们俩人了。他们开始移步向进来的剪票口走去,他们找到了剪票口,门已上锁,他们找了一阵子,就是找不到出口。他们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能够出去了。
周围已没有人影,前面的一幢房子有个窗户亮着灯,他们走了过去,先轻拍窗户,再大声喊叫,无人应答。他站在水泥地上,用他的大嗓门高声叫喊:“从哪里能出站!……!”喊了一阵,无人应答。他想,顺着铁轨,应该能走出去,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不能在站里过夜吧!况且下午走了那么多路,他俩都已经很累。
还是乡长想到了应该用手机拨打“120”。“120”接通后,说只要五分钟就有人领他俩出去,叫他俩等会。
不到五分钟,面前出现了一位人民警察。他俩跟在警察后面,转弯拐角走了两分钟,走进了一个小后门,那是火车站派出所的值班室的后门。
乡长握了警察的手说声“谢谢”!
警察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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