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将,我已投降,为什么不放我们走!”于夫罗被我的一句话吓住了。
我没有理会,带着文姬回到阵中。
“将军,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而且,南单于也已经把人放回来了,不如……”李典也有点不忍。他比我具有更多仁爱之心。
“杀光,一个不留。”我打断他,重复了一遍。
“将军!”文姬也说,“人已经死了这么多了,不可造太多杀孽。”
我默默地看了看那些匈奴,再回头看了看我们军将士,最后看了看他们两人。冷冷地说:“你认为,这些人值得怜悯吗?”我手指着那些匈奴,“他们,可以算人吗?当他们一路从北地南下,烧杀掳掠,造成的惨境我想你们也看到了。不把他们杀了,那能怎么处理?放他们走?那将来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祸害在这个世间。俘虏他们?我觉得浪费粮食。杀光!一个不留。让他们为被他们杀死的百姓付出代价。”
李典已经沉默不语,可是文姬却还想劝我:“将军,子曰……”
“不要在我面前引经据典!我没读过那么多书!”我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不知道什么叫子曰,他们和我没关系。战场不是学馆,我也不是你的那群书生!我是一名武将,我只知道不杀掉敌人就会被敌人杀掉。要么,他们投降,要么,被我杀掉。不过,在我眼里,这些人连投降的资格都不配。”我的眼里闪烁着一种怒火。
“哼!来吧,你们这些汉军。”于夫罗被两个匈奴兵扶着,说,“我们匈奴人,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我们从来就不把死亡当一回事。我早知道,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必死无疑。大不了就是一死。这把打猎失败,将来我的子孙还会再回来的!”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满脸疲惫,但是神情坚定的匈奴士兵,说,“今天,我们可能回不到草原上,我们可以向天祈祷,用敌人的血来祭奠,换我们的灵魂回去!勇士们,跟我杀!”
“少装英雄好汉!今天就让我李典送你下地狱!”李典手持一把短枪,回头对士卒们下令,“给我杀过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匈奴人!”
我和文姬远在一边当着看客,看兵力悬殊的一场屠杀。匈奴的人马大多已经连续奔跑了超过四天,多数马匹已经无法继续做战。偏偏他们又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所以李典很轻松地就把于夫罗残部收拾了。于夫罗被我扎了一枪之后,失去了战斗力,只有束手就擒。他没有讨饶,而是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被俘虏的所有匈奴人都是这样一副等待命运被裁决的样子。接下去的场景,我没有让文姬继续看下去。而是带着她先离开了战场。背后是嘶声裂肺的惨叫声,渐行渐远。
“你难道真的觉得,杀人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文姬问我。她有点失落,也许是我刚才太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杀人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杀人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我停住马步,看了看四周。虽然这里不是这两天的战场,但是尸骨同样遍地。战乱期间,处处如此。
“我在学馆里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道德在战争中该不该存在?当人沉迷在孔子的礼义学说中时,总是会有一种退和忍的想法。但是,这又如何?退到最后一样是悬崖,忍到最后一样会爆发。道德不过是自我一种寻求平衡的虚幻筹码,当人沉迷其中时,只是觉得道德的力量可以迫使危险后退,但是当有一天,一切虚幻被打破后,人们还是得直面残忍。我无法相信道德能感化敌人。因为敌人有可能和我一样残忍。如果我在天平上放置了道德,那就等于我在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在和老天做一次命运的赌博。”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天空,“道德和战争,其实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只不过战争是为了得到天下太平,道德是为了维持天下太平。”
文姬轻叹了口气:“唉,也许我被那些教化熏陶太久,想的尽是这些礼义春秋,却忘了这个天下是在水火之中。”
我看了看她,突然笑了笑:“你是我的女人吗?”
她顽皮地说:“既然被你所救,就按匈奴的人的规矩,当你的女人吧。”我突然发现当一个女人屏弃了那些繁文缛节之后是如此的可爱,为什么之前我在甄儿身上就没有感觉到呢?也许甄儿对我太好了,已经把所有的所谓礼节都拿去对付别人了,而我却忘记了。所以每次见到文姬,虽然会有亲切感,却也总觉得有一段距离。但是现在,这种距离已经消失了,我们相拥在荒凉的草原上长吻。
此时已是黄昏,冷风在如血的夕阳刺激下呼啸地在身边肆虐,远方残余的火焰在风中尽情释放它那临界的生命,呼应着这个赤色的天空。
这一仗,损失不大。我放了几个匈奴人回去,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收于夫罗的尸体。此战洛阳虽然完好,但是河东三地损失惨重,破城之处断无全瓦。箕关也需要重修一次,在重骑兵的冲击下这个关口已经快算不上是什么关了。董昭向曹操去信说明了情况,希望能再调集多一些人马协助城防和修筑工作。几天后曹操调来了五千人马和李典。在我看来,李典这时的北方匈奴也传来消息,于夫罗战死,呼厨泉继任南单于,于夫罗的儿子刘豹任左贤王。又过了几天,刘豹下了战书给我,要求单挑。
单挑?可笑。是我单挑他们整个部族,还是他单挑我的整个洛阳守军?我并没有去理会他这种笑话似的要求,也并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举动。河东一战,匈奴的有生力量损耗过大,没有三五年是恢复不起来的。他来洛阳寻仇?那我只能佩服他的勇气了。
整个十二月,洛阳都在一种忙碌中度过,一直到次年三月。
时间冷漠地走到了兴平二年。时间并没有因为天下的混乱不堪而停止前进,所以时间也催促着我们尽可能快地把问题解决。
在这一年里,洛阳城保持着一种非常祥和的气氛。三月后,河东重建与箕关的修复工作同时完成,李典应召回了许昌,留下了所有兵马。我和黄忠经常会在不经意间讨论到他,他是一个很沉稳的小将,沉稳到你甚至会怀疑他的年龄。只是,他的性格里有了太多了坚毅,而这种坚毅常常不自觉地会把别人弄伤。他喜欢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别人反对,他并不会有所疑问,却会直接对他人的反对直接产生反感。少年人也许都总是这样年轻气盛吧。
从河东回来以后,文姬就搬过来了。她再没有去学馆里弹琴,我也再没有去那里听课。不过偶尔我们会把夫子请到家里来。也就在这年夏天,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甄儿在六月里给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我沉浸在初为人夫的喜悦之中,却不知道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幸好有文姬这个才女在身边,名字就全交给她了。她给小宝宝起名叫赵芹,当作是纪念芹儿。
女儿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不少喜悦之色。洛阳令董昭送了一份非常厚重的礼物到家里,吓了我一大跳。黄忠经常在路过时来家里看看孩子,黄忠也很喜欢小孩的。可是他的孩子早年夭折,之后就再没有生育。我答应把下一个孩子过继给他。他很高兴。荀彧和郭嘉听说我得了一个女儿,没多久就特地从许昌赶到洛阳,还带来了曹操的礼物。他们都变了不少,也许在曹操身边,需要操劳的事情会比较多一点。毕竟皇帝就在身边,偶尔还要进宫去面见一下。荀彧老了许多,郭嘉的身体瘦了好多,而且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还不住地咳嗽。
荀彧的到来,还带来了曹操的大致的想法。曹操打算屯粮一年,好好修养一下,然后,开始伟大的统一战争。
“伟大的统一战争?这个说法的谁提出来的?”我觉得有点可笑。
“郭嘉在对皇上的表奏上提的。我当场笑了。但是为了掩饰,我只好走到皇帝面前去拍了拍郭嘉的马屁。但是……”荀彧话锋一转,“接下去的几年,曹公的目标很明确。也许有的地方,还需要自龙做好心理准备。”
“主公要打张绣是吧?”我很平静地问。
“暂时我也只是知道他要先把周边逐步平定。这里就有你的师兄张绣,不过还有你的仇人刘备。但是,刘备似乎在发展和主公的关系。前些时候,我在许昌看到了孙乾。他原是陶谦的人,陶死了之后一直驻守在小沛,刘备到了那里之后,他就成了刘备帐下的人。他的到来,不是好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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