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冬天,带着宗教般执著的情感,可是我却生活在一个没有冬天四季不分的城市。日历上的节气,于我只是模糊的方块字,我只能从过往支离的记忆中和诸多关于秋天的文字里,依着意识流找寻秋风秋雨秋月秋花……
霜降已过,我所蜗居的城市,秋风还没有莅临,我只能慵懒地倦缩在空调房里,以蒙太奇的手法遭遇秋风。秋风该是什么样儿?“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让我想起张艺谋《英雄》中唯美的画面,想起静静流倘了千年的古灵渠畔的银杏树。在不知是第几回的秋风中,如蝶的黄叶或已漫天飞舞,满地黄灿灿的落叶间可否还有痴坐傻等的小女孩?秋风拂过的叶子,霜雾吻过的花儿,是否还在以最夸张、最煽情的色彩,直逼视觉,直逼灵魂,带着令人窒息的不可思议的震憾,抚平心中本能的欲望、焦躁,以宁静、成熟、寂寥的脚步,沉稳地走向冬天?或许,只有秋风堪称冬的信使。
天依旧高远,湛蓝,阳光灼人。许是因了北下的弱冷空气,城市上空终于飘起零星的小雨,酷热稍减。一阵秋雨一阵寒,就权当那几点零星雨是秋雨吧。我分明感觉到了寒意,却不知是天凉了,还是空调太冷。
对于秋雨,我还残存些许零乱的片断。有童年雨中嬉戏的无拘,少年雨中漫步的轻灵,青年雨中沉思的甜蜜。步入中年,却只能在梦里伴着残荷听雨声,让心跳与秋的步伐同频共振。多么渴望一场淋漓的秋雨呀,洗净蒙尘的眼,滋润干涸的心,让苍白的灵魂迎风起舞。多么渴望一次北上的远行,依着心的感应,去找寻迷失久远的秋风秋雨,寻回一个遥远的今生无缘的梦。
女人一生,想得最多的是风花雪月。在这个找不到秋的气息的空间,唯有月儿不会遗弃。那一缕月光,总会穿越时空如期而至,不离不弃,无论贫富,无论贵贱。于是,面对月光,浅唱低吟,遥寄相思,聆听天籁,感悟人生。
秋天的月光,是恋人眼中忧怨的缠绵,是月尽此情难以成追忆的怅惘;是游子心中挥之不散的思乡情,是痴情人儿脸上未干的泪珠,是落花中独自孓立的人影,是深夜浮上心头的哀恸,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的愁绪……
月儿圆了又缺,阴了又睛,在这分不出四季的城市,也只有这一轮明月凝聚着所有的企盼如约而来,默默相守,直到永远。永远有多远?年少时,以为永远就在一个眼神里,一句誓言里。蓦然回首,发现永远还留在当年的话语里,还在当年秋月下的秋千上起起伏伏。永远真的不远,它是二颗心间的距离。
走在没有秋意的大街上,满眼青翠,繁花似锦,不应怅然。眼前偶尔晃动的花影,让我嗅到故乡秋天里金灿灿的丹桂的甜蜜味儿和野菊花淡淡的药香。花儿依旧笑秋霜,物是人非,曾经的红酥手早已不知所踪,永远成了永远。
在依旧炎热的天空下思念着北方的秋风秋雨秋花秋月,也别有一番悲喜交加的滋味。想着喜爱的冬天永远在秋天的尽头等着我,何须怯懦、瑟缩、踯躅?展露一个秋天般灿烂的笑靥,带着坚韧向上的灵魂,愉快前行!一个人,活出了秋的韵味,又何须惧怕冬天的寒冷?也许,曾经的秋天永远地封存在梦里。
在这个没有秋风秋雨秋月秋花的日子,中年的我, 带着宗教般执著的情感固执地遥望冬天、喜爱冬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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