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沉吟了一阵，向着后面的草地躺了下去，抬起头看着天，口里咬一根长长的草根，像似回答夕湄，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被家拖累住，在村里窝一辈子，然后耕田种地结婚生子等到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憋闷得慌。现在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快了，我想到外面去看一看，去闯一闯。我真后悔，当初没听二哥的话复读一年，要不也能考上大学，现在也许能去各地转转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想到外面去长长见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唉……”

家业一声长长的叹息，三人都沉默了，像家业一样，大家都躺在了软软的草地上仰望着蓝天，享受着阳光，这时一只鸟儿从空中飞过，给寂静的山间留下一声清脆的叫声。夕湄看着远去的鸟儿，不由得心生羡慕，恨不能也生出双翼来。

“唉……”

“夕湄，你叹什么气？”

“我，叹自己既不是男儿，也没能把握住高考的机会，要不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为什么要是男人，女人就不好吗？”

“如果是男人我可以像家业一样，到外面看看，可偏偏高考两次都没能如愿，所以只有嫁人了。”

“还好你没考上大学，要不咱们就不能在这里躺着了。”

夕湄和佳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家业沉默着，他在打算着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头绪。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好现在的问题吧，总不能这样让妈他们再为你们两的事操心吧。”

“我……”佳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到时再说吧。”家业坐了起来，“先把这地锄完了回家吧，太阳都要下山了。”

秀秀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周家，只是家业开始回避着她，就算看完电影回来，家业也不愿意再去送她回村口，秀秀有时生家业的气，可一到看电影时又跟着去了。佳美也不再像往常一样三个人一起去镇上或公社了，常常单独约了秀秀去玩。

夕湄写给嫂子的信终于有回音了，嫂子在信中告诉她，相信迷信是不科学的，她说她咨询了一名妇科大夫，医生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应该还是有希望的，要把人带到医院检查了才能知道，如果能把大嫂带到她们所在的城市去看看最好，到大医院检查比较清楚。夕湄把这封信偷偷给大嫂看了，大嫂有些高兴却又失望，她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很好了，找了这么个好婆家，却不能为周家生个一男半女的，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

夕湄忍不住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母，周母听了许久没吭声，在她看来求了那么神，拜了那么多菩萨都不管用，大媳妇的命是这样没有生的，这又不是什么病，医院又怎么能治得好呢。夕湄把这段日子来看到的，都跟周母说了，说大嫂不容易，大嫂常常一人背地里哭得很伤心，虽然家里人没说什么，可她怕村里人的闲话。

“妈，您就让大嫂去检查检查吧，也许有希望能治好呢，就算治不好，就当让大嫂陪我去我哥那里看看。”

“夕湄，妈答应你，你去你大哥那儿看看吧，妈也不指望能治好，如果雪梅能去我也让她去。也要你们三个去大城市转转。”

“谢谢妈，我马上写信给我嫂子，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虽然周母答应了，可还是担心夕湄和大嫂她们两个出门在外不安全，家里有人要去大城市了，都觉得是一件很大的事，又高兴又紧张。一家人在一起商量了很久，让大哥家安去送，他说他长这么大就没出过镇，更别说市了，最后家里人都让家业陪她们去，因为家业在外面呆过，知道怎么搭火车，怎么找地方。大嫂既高兴又紧张，雪梅也想去，可小孩太小。佳美却没说要去，她怕走了见不到张伟。

家业带着夕湄她们两个人，先搭汽车到城市里，然后再搭火车，大嫂从来没坐过汽车，在车上晕车晕得厉害，家业和夕湄两人轮流照顾着。一路上火车下汽车终于找到了夕湄她哥所在的城市，还好他们收到信了，夕湄的嫂子林静茹已经在车站等着了。林静茹向夕湄他们解释着，说他哥本来要来的，临时有会来不了。

三个人跟着她坐公共汽车来到了军区大院里的一栋楼里，林静茹家住在四楼一个二室一厅的小套间里。夕湄还是第一次到哥哥的新家来，看到这么小的房间觉得城里住的地方真挤。大嫂看了说这城里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盖房子也不盖大些，还不如咱村里最穷的人家，最起码也有几间茅草房住。林静茹听了笑着说，他们家这房子在城里算很不错的了，以前他们都住单身宿舍，因为夕湄的哥哥去年一篇军事题材的文章获得了全国一等奖，单位才分了这套房子，能有一个套间住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嫂听了直摇头说，宁愿在乡里呆一辈子。

晚上哥哥才回来，夕湄一看见哥哥就迎了上去，把头埋在哥哥的怀里，撒着娇不停地喊着哥哥，就像小时候一样，哥哥用手轻轻地拍着夕湄的肩笑着说，我们家的小丫头终于长成大人了，个头也长高了。在大嫂和嫂子的笑声中，夕湄才不好意地抬起头来，几年不见了，夕湄发现自己的哥哥长胖了，比以前更成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