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过年时候祭祀用的荤食菜肴,脑子里第一反应的是红烧鱼红烧肉,还有黄澄澄带了焦糊色彩的蛋饺。红烧鱼肉因其烹制过程相当,大多加了浓厚的酱油和糖,出锅置盘后颜色也一般摸样,倒是因为蛋饺皮摊制颇费时间,在儿时记忆里是留下深刻印象的。
母亲是个制作蛋饺的好手。用一把锈迹刻到骨子里的小铁勺放在蜂窝煤炉上加热烧烤,再用一块猪剽肉在勺子里涂抹均匀,加一匙蛋液手腕一溜转悠, “滋拉拉”,混了肉油香和蛋皮子香的谗气直冲到鼻子里,一张厚薄匀称的皮子便做成了,不禁咽了咽唾液。事实上,我很希望母亲不小心弄破了蛋饺皮,蛋饺裹不成形,好让我吞了肚子,说实话,这样的几率并不高。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生活还是比较困难的,我虽然不至于像陈荒煤那般头脑眩晕眼睛模糊,躺到硬板床上觉得身子在飘荡一样,但在那时侯,蛋饺算是实实在在的美味了。后来母亲看我再三乞求下猴急的表情很有趣,笑着故意摊坏了一张给我。我不舍得把它整张吞下,轻轻咬了一小口,那个软嫩香滑哟,一辈子都难忘的呀。
待我长大成人,接触到的食物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吃的方法麻烦了,吃的范围也扩大了,我似乎偏好海鲜的,吃的就多点。翻了翻自己以前写下的文字:在一间叫八海记的海鲜馆吃了一顿午餐。要了两个海蛤蚧,蘸了蒜末、辣椒,两手拈了往嘴巴里送。不小心,溅到衣领子上。但味道很好。看玻璃外头那片海,小舢板独悠悠其间撒网捕鱼。一网下去,波光鳞鳞。像这样吃还是蛮罗曼缇克的,而且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是想家的。骨子里刻意的联系,什么情景都能念起家来,是不是?
有次在广东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里,主人好客,神秘兮兮说要吃一道名菜。我想肚子虽然不争气,但在吃上可是由不得谗劲。服务员端来个银光闪闪的盘子,上面扣了罩子。主人看来是常客,介绍菜名说是“鸣三吱”,想象这个名字蛮顺耳的,早听说广东人什么都敢吃,怕又是什么活的东西。打开一看,我和我那几个同事“淅沥哗啦”一阵狂吐。盘子里面放着三只刚出生还未睁眼的粉红嘟嘟的老鼠,主人见我们狼狈的样子还自我解说起来。用筷子夹它的时候,它会发出“吱”的声音,此为一“吱”;夹住它往沸腾油里一蘸,此为二“吱”;最后放进嘴巴咬下,为三“吱”。听完解说,我们又呕吐了好一会才舒服些。这个菜自然吃不下的,恐怖印象留到今日想来也心有余悸。夏丐尊说,佛家说六道轮回,把众生分为天人修罗畜生地狱饿鬼六道。如果我们相信这话,那么中国民族是否都从饿鬼投胎而来,真是个疑问。
说来说去都是些无聊的话,看者说不定倒了胃口。接下来我介绍一道自制的菜肴。说是菜肴,其实是一道点心而已。我没给它取名字,按照过程有点像小时侯看母亲制作的蛋饺,又有点像外国人吃的比萨,姑且叫“浓情比萨”吧。先拿一不粘锅放在煤气炉子上烤热,均匀淋上色拉油,把事先搅和好的蛋液倒进去,待半熟时加入虾仁干贝紫菜,喜欢甜食的可以加入心爱的水果,只要切成丁就好。一面有焦糊味的时候赶紧翻个面皮,烙到两面金黄就做好了。吃的时候可以蘸苹果姜花生酱什么的,自己爱好什么口味就什么口味,那是由自己的。
我在吃自己做好的“浓情比萨”的时候,常会不自觉想到母亲。母亲的容貌已在逝去的岁月里愈变模糊,可她留下的话语动作烙印在脑海却怎么也忘却不了。前段时间抽空去看看她,回家以后写下了:手掌拢着呵了一口气,摊开,阳光在手心蔓延。我身后的山上是一大片的墓地,不是清明的节气,少了人群和鲜花,多了冷清和寂寥。愿天堂里的人们快乐。永远。 今天在草坪上与一只飞来的野鸽子对话,对它说,寒流来袭,要多保重身体。“咕咕,咕咕”,谁让它成为哑巴?
这不由得又使我想起那三只可怜的小老鼠的事情来,当初初了恶心隐约还有点心痛的感觉,现在想来,无论母亲将要失去孩子,还是孩子失去了母亲,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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