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在参与是奥运精神。这很好。
我就有着极强的奥运意识——大凡通过努力能够触及的,我总要想方设法地去涉猎去参与。比如文学、音乐、绘画、书法、园艺、编织等等。这给我的人文素质的提高和文化人格的构建以很大的帮助;然而,我的有一项参与却给我留下了难以释怀的隐痛。
那是上个世纪的一天,寄住在我家的李幺婆的外孙雷从荣县山区来了。他带来一支火药鸟枪,并在我家门前的马跳溪边放了一枪,打下了一只麻雀儿。我见了,兴味骤起,很想借来试试。当天晚上,我向雷表达了我的想法。大概是雷考虑到我们家对其外婆没少照顾的缘故吧,他即慷慨地将那支长长的乌黑发亮的鸟枪连同满满的一牛角火药、一小竹筒黄红色炸药、一小布袋锈迹斑斑的铁砂子和一枚筷子头儿粗寸许长的铅坠子送给了我。
他说:“这枪在我们那有野兽的岩上算不了什么,只要是铁炉都能打造。”并说火药什么的用完了捎个信儿去就是。还趁着夜色在院坝里教给了我使用的要领和注意事项。
我高兴得打顶锅盖,失眠了几乎一整夜——一向身体羸弱舞文弄墨的别人戏称为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的我竟然要尝尝“武”的滋味儿了。
考虑到他的家境,第二天清早他临走时,我硬塞给了他十元钱。他千道谢万道谢地走了。
这天黄昏时分,我家河对门向阳小学校园里的一颗硕大无朋的黄桷树上,传来麻雀儿歇林的吱吱喳喳啁啁啾啾的欢乐声。我即条件反射般扛起已经上好膛的鸟枪,匆匆踩着河里的跳墩石赶过河去,进了校大门来到黄桷树下,稍伺停当即举起鸟枪来朝着猝不及防的吱吱喳喳啁啁啾啾的欢乐声扣动了扳机……瞬间,只听得“嘭”的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顿即,树上鸦雀无声了,赓即,无数的肉蛋蛋噼噼啪啪啪啪噼噼地掉到了地上……
我捡起来一数,啊,一十一只!
旗开得胜的我凯旋般地一口气跑回了家。家人夸我好枪法。说,明天可有一顿山珍美味了。年青的妻和苍苍白发的李幺婆即开始拔的拔毛、剖肚的剖肚愉快地“打整”起来。
寄住在我家的刚刚上幼稚园的我的外甥女儿虹虹也兴奋地凑了过去了。
做中学教师的我,则趴在书房的案头上速速备起第二天要讲的课程来。突然,我走神了——我的心里一咯噔,停下了笔;因为,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虹虹在大声地问大人,又好象是自言自语的稚嫩的声音:“这个是雀儿妈妈吗?这个是雀儿爸爸吗?……哎,妈妈爸爸都死了,它们的宝宝呢……死没死哟?好可怜啊……”
这一夜我又彻彻底底地失眠了——我的良心在反复地拷问自己:“我都干了些什么啦?世界上的包括和我们人类共处的鸟儿们在内的一切生物的生命都是造化给予的啊!只有造化才有收回的权利呀……”
第二天,我没敢向那一盘山珍伸筷子。
从此,我不敢正视我家河对面的那棵巨大的黄桷树。
后来我再也没有用过这支鸟枪。
再后来,雷再次来探望他的外婆时,我把这支鸟枪还给了他。
但是,这仍然没有减轻我的犯罪感。每每想到它的时候,我的灵魂深处就会隐隐作痛。
记得,一次给学生讲“推敲”一词的来源时,讲到唐代僧人贾岛《题李凝幽居》的诗,正当我导引着孩子们的思绪走进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古代人鸟共生息的幽幽融融融融幽幽的境界中的时候,蓦然间,一支长长的乌黑发亮的鸟枪闪过我的脑际,我的心里一 咯噔,眼睛里不禁噙满了泪水……
“老师,你怎么哪?”学生关注的问语。
“哦……我……”我该怎么回答呢?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1-7 16:14:4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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