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很深很深的悬崖底部,有一根藤,它顺着绝壁,朝着谷顶的阳光,向上,向上寂寞地攀登着。
藤像个攀登爱好者,对这凝固的绝壁充满了永恒的兴趣。不过他不是出于爱好-----藤没有那么浪漫,攀登之于他,不是后天的选择,而是先天命定的为了生存的必须-----他只能往上,永不回头,直到谷顶阳光明媚的地方。否则,他迟早要枯萎,失去生命。
有一天,从这里,又长出了一个小芽。小芽慢慢地舒展,也成了一根藤。他们相伴而行,时而头抵着头,时而脸贴着脸,无限缠绵。在这自然而然的相互依靠中,他爱上了她。
这是一个极深的v型悬崖,他们努力了那么久,谷顶的天空宛如一道细缝。四周是无尽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他们彼此抚慰,彼此呵护,但是,因为靠的太近,他们叶子上的细刺不时会扎着对方。有一次,他在攀登时不小心划破了。血流了出来,她是那么的心疼他,来不及多想,立即伸出手去用叶子为他包扎,他的脸上一阵抽搐,因为那些细刺像无数根针扎在伤口上,他尽量忍住痛,想用笑容掩饰。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太了解对方了,哪怕是最细微的眼神,也会被她觉察,她知道,她在无意中加剧了他的疼痛。
轻轻地缩回了手,他们长久地沉默着,都感到爱像刺一样充满了危险。这种感觉令相爱的人那么忧伤。
后来,她决定到悬崖的另一面。这是一个缝隙很小的悬崖,两面绝壁之间仅仅相隔半米,这个距离,既可以使他们保持亲近,又可以使他们不刺伤对方,他们都觉得这样很好。
继续向上,因为距离产生了美,终于他们又恢复起初的甜蜜。有时,她轻轻一蹭,就会跳到他那边和他无需言语地拥抱,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有时,他也会跑到她那里,在她额头温柔一吻,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种如同周末情侣的生活,令他们觉醉。在这种觉醉中,他们没有意识到,悬崖的两面绝壁间的距离正在悄悄地变大,一米、两米、三米……五米……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跳不到他那里了
此时,或许可以让他跳过来,或许她可以倒回下方,然后跳过去。但是他们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们害怕在同一面绝壁上,会重新伤害到对方。于是他们决定忍受短暂的分离,到谷顶再相会。
然而,当他们终于攀上悬崖顶部时,他们才发现,原来以前看到的这条细缝,竟然宽达几百米,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无法在谷相会了。
生命总是这样,无法重复,他们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如此一来,就可以再攀一次,他们希望在新的梦里绝对不会分开。他们还希望自己不是真的藤,而是别人手里的画,那么他们将用最虔诚的心乞求绘画之人别把悬崖画成v型而是半经只有半米的u型悬崖。然而,偏偏他们都是真实的生命,他们活在真实中。
他们向四周望去,风景紧逼而来,白云大朵大朵地游动在广袤的天空,以往阳光那么小气,只有在中午才灿烂一阵,而现在却是那么的大方。在微风中,在蓝天下,他远远地凝视着她,虽然体会到了事业的成就感,但他们却有说不清的惆怅。对面的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可能是因为他们一度需要的距离感以无力挽回这距离,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需要却又从来无法克服的泪水,将他们的视线模糊。
这让我想起了张宇的那首《走样》“什么时候开始 一点点寻常的嘘寒问暖 竟然变得如此稀罕 当初我对爱情的想像 如今全都走了样 等到回头发现 再没有可以相爱的力量 我们能用什么去换 就算站在世界的顶端 身边没有人陪伴 又怎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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