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春天时,一个人去了长江边上的双山。一座还未开发的小山。那时花开。
满坡的杜鹃,灿烂绽放。曾经流连在花香中,心情翩然。
那天,来双山的人不多。宁静的山间小道偶尔只有几只飞鸟掠过。清泉石上流。
桉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视野。一座古朴的茅草钓鱼台,端坐着一个执着的垂钓者,背影绝然。
我伫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想,一望无际的江水边,一位男子,远离喧嚣,在寂然中遥遥无期等待鱼儿上钩,这是一种怎样的落寞?这时,有阳光在他的脚下慢慢地挪移,显得有点忧伤。
“钓鱼吗?”我走近他。
他有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握住鱼竿的手指洁白细长。
“一个人来。”他望着水面说,没再回头。
“嗯,这样很好。春天,我想闻闻花儿的清香。”
“哦,心情不错嘛。”他的语气轻松中略带伤感。
他收起鱼竿,转过身向我走来,认真地看着我,眼里蓄着复杂的情绪,疼痛或是欲望,我分不清。他那么认真,令我有点慌乱,埋怨自己不该冒冒失失地和陌生人说话。转身欲走。
“陪我。”他抓着我的手,声音里透着伤感。
“她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我难过。”
忧郁轻轻地划过心口。我听到自己皮肤下的血液在寂寞地呻呤。我也没有等待的人,也没有等我的人。没有期盼,也没有忧伤,习惯了彻骨的悲凉,我又何尝不难过?
我笑着:“那,我带你看花去,翻过那个山坡,有漫山的杜鹃。”他点头,说,可以叫我桉。
我们沿着幽静的山间小道向山那边慢慢走去。午间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他很年轻。只是脸上有一种淡淡的郁痕,一种爱情飘落时的干涩。我想能为爱情忧伤,也是一种幸福,一种痛苦的甜蜜。爱的感觉可以对抗生的虚无。
“她为什么离开你?”我傻傻地问。
“没有说理由,也许缘聚缘散是命数安排的,时间到了,就淡了,忘了,永不再见。”
我无言地望着他。“来,拉着我的手。”此时我只想有一个依靠。他的话穿透了我的灵魂。
他轻轻地握住,风吹着我们的头发。那一刻,我想起了漠然远去的羿,心疼痛起来。那时花开,清香逼人。他牵着我的手在花丛中漫步,甜蜜伸展着翅膀在花海中飞翔,飞翔。头顶上是一片干净的蓝天。羿周身洋溢着爱的温情。他说,就这样走下去,直到慢慢变老。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就这样想着,不小心撞到了一棵香樟树上。肌肉的痛让自己适时释放了心里的压抑。
桉紧张地捧着我的头看着。他如此近地凝视着我,宛如当初深情的羿。我闭上眼睛,不堪回首早已落幕的爱情。我笑着,说,没事。不愿,桉,一个陌生人感知我的忧伤。
“桉,你看,杜鹃花开!”我指着前面一片灿烂的嫣红,转移他的视线,“采一把送给女朋友,她也许会回来的。”
桉在花丛中精心地挑选着,朵朵浸透着他的爱意。这幅温馨的景致,我是那么地熟悉。可时光只把它凝固在那过去的一刻,花儿只为我开放了一季,没有未来。满坡的鲜花,属于我的那一朵一定很孤寂。寂寞无人赏。
风一阵阵地吹来,清香层层掠过。我无言地看着花丛中的桉,想,如果桉的女友,看到鲜花能给他一次机会,如果羿能送一束花儿给我。这样想着,心里有一丝的感动。也许我的心里还存着爱的梦想。祈祷在春天心爱的人儿能重新回来。
思绪就这样随着视线消失在花的尽头,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桉捧着一大把杜鹃,向我走来,在我身边停下。阳光下,他的神色有些许的温和。
他拉过我的手,把花递过来,“她不会回来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比我更孤单。”
我不愿去接,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脸。寂寞地笑。桉,我不需要同情。眼前火红的杜鹃,随着微风,片片摇曳。舞动的是花儿,孤寂的是心。情何以堪?
“月圆月缺,年年岁岁都相似,花开花落,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知道桉是我陌路相逢中一位匆匆的过客,只是我心中一霎那的风景,这束花也许在明早就会悄悄地凋落。脆弱的心已经没有接受爱的勇气,即便是一束花,一束纯粹的花,它也会轻轻地撕破自己的伤痕。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桉,脸上是拒绝的神情。
“桉,把花收起来,我只需要你抱抱我,爱情是稍纵即逝的。我感觉心里好冷。”让自己在桉的怀里靠着,一切也许会简单轻松点。不要诺言,不谈永远。
桉扶着我的腰,忧郁地看着我:“我以为你是一位快乐的天使,却不知你的心里有着深不可测的寂寞。”
我蜷缩着,像一只冬夜里迷路的羔羊。在桉的注视下,无声地流泪。
“试着留下来,好吗?”
“桉,我的心是支离破碎的,并且没有方向。”没有一丝爱的感觉,我不想骗桉。我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否还在惦记羿,也许是自己在梦幻着一份纯如白云的情感,一位不离不弃的爱人,哪怕一生庸庸碌碌。羿不是这样的爱人,桉呢?
“桉,如果明年花儿再开时,你还记得我,我们还能在这儿相遇,那我们就相信这就是天赐姻缘。”
桉笑了。一种自信而狡黠的笑。我望着桉的眼睛,铭记着他的神态,记住了他给我的短暂温馨的感觉。
“桉,我走了。”我向他挥手,可我觉得我的手心一片苍凉。我向南边走,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花海深处。
桉向花海的北边走去,几步一回头,但脚步还是渐行渐远。
那时花开,不知花海中可有两只蝴蝶翩翩飞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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