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读懂那种站立在窗台的寂寞,顺着格窗伸长长长的忧愁,在秋日的最后一天,蓦然发现,这种即将凋落的感觉,竟像小然的发丝,长满黑色的忧怨,在我把所有的愤怒与怀疑释放之前。而这盆似乎命不该绝的吊兰,却因小然的离去而得以存活。
当最后一缕秋风飘落之时,小然已不知所向,像漫天的黄叶一样,从眼前飘过,然后一去不回。我没有像当初承诺的一样,在每一个秋天里,到小屋前的那排紫荆下为她拾起满地的落花,悄悄地夹在她所看过的每一本书的每张纸页上。或是在每个繁星满天的深夜里,陪她提着一盏小灯,到小巷前的那一块青石板上,去看星辰,看明月,用鳖脚的普通话读每一首有她影子存在的诗。
小然也一样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就算有天我就只剩一辆破单车,仍旧可以骑着她逛在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说着每一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懂的话。在每个清晨里,当太阳照到小屋前的烟囱时,毫无理由地掀开盖在我身上的那张粘满淡淡的烟草味的花被,或是在某个深夜里,毫无理由地拽着我的手,去逛小区前那条已经毫无人影也没有了路灯的街道,去寻找只有我们才能理解的浪漫。
2002年,小然又一次哭红了眼,呆呆地站在被我摔碎的那盆吊兰前,似乎还无法接受已经发生了的一切。或许小然无法理解,我在她眼中是怎么在一瞬间,从一只兔子变成狮子的。花盆碎了的那一刻,小然愣住了,随后,用手紧紧地抓住衣角,试图让眼泪止住,最终,泪水还是无助地流了下来。和每一次受委屈一样,泪水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任何一个男人都经不起女人的泪水,无论对错。而那一次,我没有解释,小然也没有。面对小然,脑海总出现那一幕,像梦庵一样,总在不经意地刺痛一些记忆,无法冷静,这种冷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看着最心爱的女孩被另一个男孩拥在怀里,这种感觉只有小说或是电影里的主人翁才有可能能够冷静地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次,小然没有解释,我也不想听解释。解释有时候其实也是无足轻重的。
小然,那个被我称为温顺的绵羊的女孩,用沉默拉长着我们的距离,我们只需要一叶小舟就可以渡到对方的岸上,而我们谁也没有。我们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过着自己认为自己应该过的生活方式,在同一个感情的屋檐下。
那种感情被撕裂的伤痛只有酒精才能麻醉,只有整夜不眠坐在沙发在抽着烟,思考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才能寻找到那种失落的快感与一种无法言喻的平衡感,小然总是远远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欲言无言的,许久的沉默后又悄悄走进房里,悄悄地关上房门,有时候在我看书的时候会冲上一杯茶,轻轻的放在书桌上。转过身,轻轻的,那种很随意的转身,可以让人相信一切依旧,之后,又回过头来,眉头紧锁,一种让任何男人都足以觉察到的委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小然一直都埋怨我忽略了她,这种理由,有时候觉得天真,甚至幼稚,没有认真呵护被她为珍宝的那一盆从被人拆除的旧楼上捡回来的吊兰,是小然衡量我对感情的一种天平。小然说,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个的本性,无语对答。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小然这种心存佛心的女孩应该去当个护士或是教师之类的,这样或许更能体现她所谓的价值,然而小然是个设计员,平面广告设计员。总是弄不懂小然是怎么和那些没有生命的电脑打交道的。对于小然来说,那是一种艺术,一种更为真实的艺术,这种感觉或许也就只有她能了解。有时候觉得,我们的角色应该对换,这样小然就不会整天说我不会体贴那些被她认为和我生命一样重要的小生命,不用整天对我张牙舞爪地乱吼了。
尽管如此,小然还是每天得自己去浇她的水,去和她的那些小生命对话,说着一些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话。这种忧愁善感的气质我觉得不应该出现在小然这种整天对着我——一个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乱吼的女孩子身上,然而我们仍旧无忧着过着自己的生活。小然依旧每天对着我乱吼乱叫,然后一脸委屈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去安慰。仍旧在每个清晨里,用她那自喻比百灵更动人的歌声把我吵醒。仍旧在我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茶……,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一切都在瞬间改变,没有谁对或是谁错。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我们都是一条陌路上的过客,偶然地相遇,并行。某个驿站之后,或许会一起到达下一个驿站,又或者会分道而行,没有谁来安排这一切,我想我和小然属于后者。
独处的日子像水一样平淡,对于小然,除了想念别无它法。陪我想念的,还有小然那盆曾经被我摔碎的吊兰。数月前,见到了梅子,在一家极为安静的咖啡厅里,我们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吧台前放着阿牛的《来来歌》,柔情且细腻,听歌的人和唱歌的人或许都不会有一样的经历,却有着同样的心情,那种令人追忆往事的心情。尽管咖啡厅的气氛温暖而安静,仍然掩盖不住梅子那种愤怒而激动的心情,似乎小然的离开,全都是我的错。
那天,小然离开后,在梅子那里过了一夜,对于决心离去的小然,我从未想过把她找回,尽管可以猜想到小然会在梅子那里。那一夜,小然用泪水说明了一切的失落与忧伤。对于前男友的出现,小然和我一样,没有过多的准备,当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时,我也就出现了,谁也没有去做过多的解释,或许小然多希望我能出现在她眼前,至少在离去的那一夜,可最终谁也没有。
当今夜,记忆被一些落寞所困扰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喝着那些被小然称为和树叶一样的茶叶所泡制出来的茶水的时候,感觉那就是一双眼睛,在夜里幽幽地注视着自己。那种被人所注视的感觉,像在承受一种忏悔,很多时候这种忏悔只是一种无意义的追忆。那盆吊兰因小然的离开而得以我的照料,而记忆因这种迟到的照料变得清晰。愿小然在这世界的某一个城市的某一种角落里,可以知道,我在为她做一些我从未想过要过的事,无论是对或是错,是否已经太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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