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活在悬崖上的一棵树上王明飞象

发表于-2006年01月04日 晚上7:38评论-1条

自从我有生以来,我就活在悬崖上的一棵树上。现在,这棵树站在100层楼的楼顶,任凭寒风吹、冷雨淋。这树,光秃秃的,在搏击中显得有点凄楚。它没有了绿色生命的面容。它的叶子被寒风吹落、被冷雨淋碎。因此,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看到它时都会流露出伤心的神色。但这终归是命运。没有人能够改变它、拯救它。

原本,这树是不活在这100层楼的楼顶上的。它曾经活在一个悬崖上。那时的它郁郁葱葱,尽管悬崖上的风很疯狂、雨很猛烈。它点缀着悬崖上的生命,但这只是它的曾经。

悬崖上的树就是我原本的家。我家坐落在悬崖群上。那时,我和我的爹妈哥嫂就生活在悬崖的树上。我们的家庭很幸福。那时,悬崖底下的小径上过往的行人很多。他们在路经时,都会抬头仰望悬崖上的我的家,并赞不绝口。不畏险苦的一些行人还攀爬悬崖,到我家中作客。 

我的爹妈哥嫂每天都得攀爬悬崖,因为他们必须要到悬崖底下的小平地上耕作。悬崖群间的这种小平地并不多见。在这个小平地上耕种一两年之后,你又必须得在悬崖群间寻找小平地换地耕种。要是不换地方,农作物就会大量减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全家就得饿死。此外,在一年之中,要有足够的作物来养家糊口,单单在一块小平地上耕作是不足够的。在这个地方干完了农活,又要得到其他地方继续干农活。因此,有时甚至在一天之中,也必须要攀爬悬崖好几次到其他的几个小平地上继续耕作。因此,攀爬悬崖变成了我们家的特技和必然。这是辛劳的收获。

那时,我真的好幸福。我很小,因此不用干农活。我可以从早到晚一直玩。我在这棵树上玩。树,丛丛密密、密密丛丛。我和小鸟一起在树枝间嬉戏,和小虫一起在树洞里捉迷藏,和来自天边的小生物一起在树丛里跳舞。就这样,我们手牵着手跳啊、唱啊……我们玩得忘了自我、忘了世界。他们全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这里过上了一个愉快而幸福的童年。

我8岁的一天,我的父亲微笑着对我说:“看,灿烂阳光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那么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丽。你长大了,就应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我的父母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看和闯了。因为他们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明显的苍老了。无情的岁月无情地在他们的脸上划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一天比一天深,深得让我心痛。他们的手茧也一天比一天厚,厚得犹如冬天的冰川。他们对他们的辛劳感到很满足,他们从不后悔曾经活在悬崖的那棵树上。他们没有知识文化、也没有金钱,可是他们却有亲情。这亲情在他们的心窝温暖得像一个太阳。

他们确实没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闯了,于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

8岁之后,我必须得面临困难。在很早的早晨我必须得攀爬悬崖群到几千米远的一所小学就读。放晚学之后,我又得攀爬悬崖群回家。周末还得攀爬悬崖去帮父母干农活。 

12岁的时候,我的哥姐已经大学毕业。他们已经不再居住在悬崖的那棵树上。他们在外面的世界建立了新家。他们有他们满意的工作和生活。过年回家探望父母的哥姐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好漂亮。有几十层的楼房,它们就有我们家所在的悬崖那么高;城市很大,有几座大山那么大。你在城市里面走街道,一个月也走不完所有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都穿着漂亮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所有这些对那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谈。那时我一脸志气,可是在听到哥姐们所说的话的那一刻,我睁大了眼睛。从此,我发奋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后一定要在外面漂亮的世界生活·

岁月飞行如光。一转眼,我的童年已向我说再见。我也随着童年的流失而渐渐变得成熟与现实。我并不想一辈子都呆在与世隔绝的悬崖上。我必须向生活挑战、向命运挑战。我要飞———飞向外面的世界。

于是,在17岁的一天,我一不小心就接收到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幸运地踏进梦寐以求的大学门槛。一转眼,大学毕业。这时我真的要得自己闯了。我要在外面的世界闯。我要在外面的世界工作、赚钱、生活,甚至寻找爱情。我不忍心再用父母的血汗钱,不忍心让父母为我的前途担心得心神不安。

要毕业之际,我的心却有点骄傲,甚至有点狂。我当时想:大千世界,何处无我容身之地。于是,我放弃了曾经的许多————放弃了曾经看来不很好而实际却非常适合自我的工作;放弃了原本属于我的甜蜜幸福的爱情;放弃本应属于我的美好生活;放弃了……

现在的我仍然得活在悬崖上的树上。我活在100层楼楼顶的一棵树上。和我老家悬崖相比较,所不同的是这个悬崖却升华了———它更恐怖、更有杀伤力。在我老家的悬崖上还有攀爬时可用手抓住的小草、小树或是悬崖丁点。这样,攀爬就不会有多大危险。然而,我现在所在的悬崖,悬崖壁却是光滑的,光滑得犹如一张油光闪亮的桌面,上面还涂抹着一层光滑的油。它与地面成90度直角。它就是100层楼的墙壁。

树正好鼎立在这悬崖顶的边上。它的树叶早已被一些不知名的光击得粉碎。现在唯一剩下的一片枯黄叶有随着风慢慢向楼底飘落。因此,这树光秃秃的。唯有残存的一些枝丫在风中拼命挣扎。它拼命地吸吮着沉闷的空气和我身上的血。它已气息奄奄,要干枯了。我站在树上稍有移步就会跌下这悬崖,被摔得粉碎。

我不知道为什么城市里的一些人总喜欢把他们带刺的眼神射向我。于是,我的心千仓百孔。它犹如一张空了的蜜蜂窝。血却从窝眼里一直往外流。奇怪,为什么没有人看到我的血。还是有人看到了,而不愿对我说?

我站在这棵树上,满身残红如血。血从手臂的毛孔里一直流出来……有的血反流到我的心,我的心也在滴血;有的血滴落到楼板上,并从楼顶沿着墙壁一直往下流。奇怪,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我的血……

突然有一天我站在这100层楼楼顶的这棵树上,被来自楼底下街道上射来的各色各样的光攻击着。这光是城市里的一些人发出的光。光很强,犹如激光。我无法躲避。我的身上有了光烧过的伤痕,我的眼睛被光烧坏了,无法睁开。于是我站在这棵树上好一会儿不能动弹。只有独自发出沉闷的叹息声。我的面颊上有相互混合的血和泪。只有那片凄清的月光还能读懂我的凄凉。我只希望这凄凉能够把我再埋得深一点,以便在不久的将来让世界上的一些人发现我的存在。

我,孤独地站在这楼顶的树上。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落寞和忧悒。可是,还有风能体会我,还能感觉我的存在。风,冷冷的,但不刺骨。我手中的破吉他也在颤抖,它在为我颤抖。这破吉他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情。也只有这破吉他,才能延伸我对生活的希望和狂热。

就这样,我站在这100层楼顶的这可树上拼命挣扎着。突然,不知道是一阵什么风,从城市的尽头缓缓吹来。我站在楼顶的树上能感受到它的气息。我的身体被它的气息慢慢温暖开来。在它在楼底下街道上的人民头顶盘旋一会儿之后,最后它终于奔到我的眼前。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舒服。我真的想笑,想高呼和高歌。这风突然变大了。我的耳朵也随着风的增大而变大、变长。它慢慢的向楼下的街道延伸。它需要听到楼底下人群的呼声。我的手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变长,开始像一束光一样飞向远方。它想去远方寻找阳光。我的衣服在这个时候也飞了起来,从屋顶飞向蓝空。街道上的人群正在目不转睛地仰望。他们还以为看到了一只雕。

接着,我和我的所有都展翅飞翔,去寻找远方不在孤独的风景,去寻找天边不再受伤的岁月。我要在远方寻找阳光的味道,然后用它给我的生命上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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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轻轻走来点评:

在远方寻找阳光的味道,然后用它给生命上色。

文章评论共[1]个
随便的誓言-评论

孤独时,看着远离家乡的这片天空,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寂寞的人和我看着同一片天空,感受着同样的孤独,寂寞,这是个问题。
答案是,有。
所以在某种角度上说,你并不寂寞。
新年快乐。at:2006年01月05日 凌晨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