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了,他都没有上公安网,无数次她拨打他的手机,他都没有勇气去接,手机铃声也被他设置在了无声状态。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她的声音会不断的在他头脑里响起,让他无法安静下来,实在厉害的时候,他就那么强烈地想即刻拥有摧毁世界的力量,这个世界真的不太美好!甚至都开始令他厌恶。他也曾经想打电话给她,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警察部队里的指导员会不顾廉耻到这个地步,如果真的对她造成了什么后果,那个畜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可一旦想到这个问题,马上又会让他的心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能战胜自己吗?她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吗?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已经无辜的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她在意吗?还是她在说谎?如果是又意味着什么?
此刻,心痛欲碎的感觉又来了,强烈到胸腔都几乎要爆裂,每次想起她现在究竟如何时他的心就会痛,在他眼前立刻就会出现那个指导员模糊的影子,他甚至在想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报复吗?可为什么要报复他?他完全不清楚。可有一点他知道,如果那个所谓的指导员出现在他面前,他用一只手就可以掐死那个畜生,后果他完全知道也会彻底不顾!可相隔千里他又奈何谁?可他真的思念着她,在想她会怎样度过这个难关,或者他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她的谎言,只要她没有受到伤害,他愿意用任何条件来交换,哪怕是对她的情感!就算不舍又能怎样,就让他一人来承受吧!他承受的起!不过就是用思念将自己刺的伤痕累累,不过就是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行尸走肉的他!
他又想起了她,心情就极度的波动着,连每天必喝的龙井茶,他都没有想起来要泡,只是机械的在电脑里输入着枯燥的工作数据。输完后没有保存就关闭了电脑,他也没有发现。这几天他都是如此,因为他实在害怕自己,生怕在情感上一冲动就去当地找她,而他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都无法做到这一点,除非他抛弃自己的工作。
百无聊赖中,他连续吸了几根烟,还是无法找到让自己不去想她的理由,就想再找点事干,都说工作是发泄的另一种好途径。正这样想着,手机已在口袋里不安的振动起来。
“什么?啊!嫌疑人袭警行凶?什么地方!白马车站,好我马上到!”挂断电话,他飞也似的跑下楼,在楼梯上正好遇见管刑侦的陈重副处长,来不及细谈就叫了声处长,一看陈重也是满脸焦急,见到他就说快去吧,让他注意自身安全,他边答应边奔下了楼,枪管员已将他的77式手枪准备好,见到他便跑过来递上,警车也已发动起来,他刚上去驾驶员姚侯刚便已将车开动加速,只留下了之前光照下汽车的影子。
丰田车如脱疆的野马奔驰在之江高速路上,他一看时速已达到一百七十公里,就计算着到达白马车站的时间大约是多少,发现姚候刚满脸焦急的样子,便提醒姚专心开车,不要想其它问题分散注意力。姚侯刚就说队长蒋弋辉可是我们一批进队的兄弟,被嫌疑人捅了两刀也不知怎么样了能不着急吗?姚在说话的同时,他这边已经开始在拨打电话,问起了和蒋弋辉一起执行任务的盛海,蒋的伤势如何?盛海用沙哑地声音说蒋还没从抢救室出来。
当他和姚侯刚赶到医院,王建国政委和郑昆副支队长都已从线路上赶来,在医院抢救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他便找盛海问了蒋弋辉如何受伤的具体情况。并在心里为蒋弋辉默默祈祷着。
前段时间白马至沙塘站区间忽然来了一个外省籍的犯罪团伙,据说头目是个东北人。这个团伙专门上车搞技术性的割窃犯罪,且屡屡得手,旅客反响强烈。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个犯罪组织内部分工明确,组织严密,作案手段隐蔽,行踪不定。所以尽管工作组抓了一些小贼,但始终没有摸透团伙的内部组织结构和具体落脚点,而且这伙嫌疑人明显具备较强的反侦察技能,技侦部门该上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收效甚微。为此,局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大发雷霆,逼得公安处为此下了军令状,在一个月内誓将此犯罪团伙捣毁。并集中刑侦支队和乘警支队以及线路派出所所有刑侦力量,撒下了一张细密的网。
蒋弋辉和盛海是同支队刑侦队一个探组的成员,盛海是探长。奉命和另外一个探组在犯罪最猖獗的8531次列车上进行便衣打击,搜集团伙落脚点线索。通过连续半个月不分白天黑夜在列车上的守侯,共抓获了12名犯罪嫌疑人,今天盛海通过对其中抓获地一名刚加入团伙新手的审讯,得知团伙头脑人物此刻可能就在车上,但这个新手也没见过老大,具体特征也就无法得知。盛海将这个情况立即向上级做了汇报,得到回复说会尽快在前方站增派警力,务必找到这个嫌疑人并在最恰当的时机就地抓获。
而所有参加任务的同志都没有见过这个老大级人物,盛海和蒋弋辉与另外一个探组碰头后,觉得盲目的在车厢这么多旅客当中去寻找无异于浪费时间,因此应该化被动为主动,商讨到最后,决定由正班乘警配合一个探组在车厢里做大面积的巡查比对,制造一种声势,让嫌疑人惊慌,而盛海和蒋弋辉在车厢两头加强观察,从中发现目标。
目标终于出现了,那已是在兄弟们工作了将近一个小时,并且马上要到达白马车站之前。
“站住!往哪里跑!”在列车快进站已缓速行驶时,蒋弋辉发现了一个目标,一个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半个身子已从一所车窗外探出。被蒋弋辉两手一把抱住大腿。
边上忽然串出一个人,用右臂环绕卡住了蒋弋辉的脖子,蒋被迫放开了抱住那人双腿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只看见车厢另一头盛海和其他兄弟已发现动静,急速的拨开过道里站的满满的旅客,卡住脖子的人力量很大,蒋有了点窒息的感觉,两腮开始鼓胀起来。
忽然一阵轻松,却是那人已松开臂膀,娴熟的一下从窗口跃出,蒋只看到一阵黑影闪过,而那边盛海还未赶到。蒋在瞬间也从窗户口跃了下去,那一刻喉咙口还在隐隐的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逃跑的两人肯定是团伙的老大!蒋弋辉随着铁路路基一阵狂追,一直追到了一个小山坡下,却见最早跳出窗的那个男子已疲态显现,已落在了另一名嫌疑人的后面,蒋发力追上后一把按住,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却未料还有一名嫌疑人转身又向蒋奔来。蒋在往外掏手枪的过程中,只感到腹中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蒋只低头看了一眼就即刻有些晕旋,只见血,殷红的血瞬时染红了脚底的一快草地。又是一阵冰凉!蒋只感到身上的热量已开始涌出体外,刹那间便有了悲壮的感觉。
嫌疑人又兔子般地窜了出去,蒋弋辉掏枪想瞄准,却两眼模糊,左手捂住腹部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蠕动着想钻出来。那一刻,蒋弋辉浑身忽然就有了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前面在跑的是两只狼吗,自己应该快些再快些!一定要抓住这些畜生!
听见枪声响起,盛海和其他探组的人循着枪声也快速赶到,眼前的一幕是令人震撼的,因为他们看见了一条长长地血路,红的耀眼!血路的尽头蒋弋辉躺在那里,右手前伸着想抓住什么!蒋的鲜血染红了草的绿色,染红了石头的孤寂,染红了大家的心!不远处,一名嫌疑人倒在地上哀号着。
据后来的现场勘查报告显示,蒋弋辉在身中两刀的情况下,举枪击中其中一名歹徒的大腿,奋勇往前追出一百米,体力不支倒地后又向前爬行了五米!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当医生告之蒋弋辉已脱离危险,在场的人都开始欢腾起来。另一边被蒋击中腿部的嫌疑人也做完了手术,也被医生告之暂时不要惊动病人。
大家要进去探视蒋弋辉被医生阻止了。他于是将盛海拉到一边,说既然现在蒋已没事,不如去现场看看吧。盛海立刻回答行,早就想去了!
白马车站是一个三等小站,三面环山,走出铁路路基就是山脚,因为地理环境的特殊性,造成火车站治安的管理难度非常大,尽管上级加强了对车站安全的各项措施,可四通八达的地理造成嫌疑人的多且杂,几乎各个地方的流窜人员都有。
在他和盛海到了现场后,抽调前来封山的武警已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公安处和地方公安组成的指挥组领导正在商讨着什么。远处的路面上蒋弋辉的血已凝固了,但还是令他感到了当时场景的壮烈。他想了想就问盛海道:“你说如果蒋弋辉牺牲了,你会怎样去面对?”盛海沉默了半天,眼中就忽然闪出泪花来。
他紧锁着眉头又道:“今天还多亏你及时将蒋送到医院,否则……!
“不要说了,队长,我现在想的就是如何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弋辉的血不能白留!”盛海咬紧了牙齿,恨意从心里到嘴里开始倾泻出来。
他拍拍盛海的肩膀,很重很重,而在他的心里一把铁锤高高举起。
搜索的结果,犯罪嫌疑人可能已离开了这个山头,从几个要害处卡堵反应回来的情况都是一切正常,而天已渐渐的黑了下来,一阵风吹来,隐隐有一股血醒味钻入他的鼻腔,他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他知道牺牲对蒋弋辉的家里意味着什么,蒋的父亲早逝后就没有留下什么给家里,蒋的母亲退休工资也少的可怜,连蒋弋辉上警校的开销都是在亲友的帮助下才得以落实。好不容易成了家,妻子在生下小孩两年后,因实在无法忍受长期寂寞之苦,就和蒋弋辉分手了,义无返顾的离开了这个家。而那以后儿子就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如果蒋弋辉牺牲了,那么这个家……,此刻他真的不敢再想象下去。
现场指挥部决定,不再进行大面积的搜山行动,就在每个路口各留下一个小队蹲点守侯,其余人回休息地待命。盛海拉了拉他的袖口,意思是该回去了,他说再等等,盛海也就没有再吭声。
他忽然就有了一种感觉,这个嫌疑人身上肯定背案累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回到医院附近的宾馆,已是晚上八点,他和盛海都没有吃过饭,却毫无饿的感觉。他和支队领导商量后,决定不管怎么样,应该连夜对还躺在医院里的犯罪嫌疑人进行审讯。王建国说吃点饭再去吧。他摇头说不了,就和盛海奔赴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并在病房门口对闻讯赶来的主任医生发了火,大声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叫生命,我就不知道?多耽搁一天就可能造成对其他生命的伤害,你懂吗?让开,否则要我动手吗?”主任医生还在那里叨咕说什么病人刚脱离危险等等,可身体明显闪到了一边,他朝主任看了一眼,就和盛海进入了病房。里面在负责看守的一名兄弟看见他近来,赶紧起了身让座。
那名嫌疑人估摸着大约二十八九岁,浓眉大眼,看上去体格健壮,此刻好象已经睡着了,可脸上却是扭曲着的难受,此刻在做噩梦吗?他心里一动就对盛海一摆手,然后示意盛海坐下来等。
过了一会,那嫌疑人就忽然轻轻发出了类似于叹气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眼睛已经睁开着,于是他直入主题,说道:“你差点没命知道吗?你老大叫什么名字?”
从医院出来,已是接近凌晨时刻。
讯问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被讯问人吉向东,东北人氏。在对吉的问话中,知道了老大叫李长春,东北xxx人,今年四十一岁。曾经在当地组织过一个犯罪团伙,以偷窃为主要手段,并于一年前因为和他人赌博过程中杀死两人,后流窜到此容留了一些社会渣滓,干起了老本行。
在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后,证实了吉向东的供述。
这个犯罪团伙已清晰的浮出水面,捣毁窝点只取决于一次行动,可李永明在哪里?
事不宜迟,他立刻向支队和公安处做了汇报。
凌晨一时,公安处召开紧急会议,会后即刻下达了对地处在沙塘一个小村的犯罪窝点的冲击命令。并调来犯罪嫌疑人李长春的照片,向临近几个县市发出了协查通报。
凌晨三时,行动正式开始,一张法网悄悄地在沙塘全面撒开。
他和盛海也要求出击,被告之留守待命,在医院照顾蒋弋辉。
凌晨五时,传来吉报,此次行动共抓获犯罪嫌疑人三十二名,李氏犯罪团伙正式瓦解。李长春暂时下落不明。
他此刻坐在蒋弋辉病床边的凳子上,正所谓心绪万千,一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蒋弋辉醒来,他悄悄地在蒋耳边将胜利的消息告之,蒋在那一刻间眼睛就明亮了许多。嘴里喃喃着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蒋的意思是想问李有没有被抓获,怕蒋情绪激动就装作没听懂,笑笑后并示意蒋好好休息,蒋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走到窗前,发现一轮红日已初现天空,也是红的分外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忽然想起什么,就让盛海留在病房里,信步走出病房区,在医院的花坛里的石凳上坐下,掏出手机就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里,一个好听且带点憔悴的女声先是哭了,后来又笑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说话,后来他也笑了,笑的很真实,很灿烂,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在脸上的反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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