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从不伤害小动物,可也对这些小家伙没特别的感觉。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对它们不得不刮目相看!
一大清早,看猫、谈猫成了院子里人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听说失踪了八、九天的三姨
娘家的野猫子昨晚回来了,大家纷纷前去探望。象亲爱的天使,久别重逢的故人,野猫子一下子身价倍增了。猫真是可怜,妻子说它小了一半,尾巴变短,毛脱落了三分之二。颈项上被人圈套,有沉痛的伤痕,眼睛里流露出凄苦、无奈的神情。
这只猫是三姨娘打工儿子从上海带回来的。肥肥的,长长的,象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狗。它最特别的是两只眼睛,一只红,一只蓝。这只猫是捕鼠的高手,不油嘴贪吃的,对小鸡、小鸭绝不欺侮。平时,它十分地怕人,夜晚钻进我家,大人小孩都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它捉拿老鼠兴致。
我也破天荒地去探视了它一回。当听到熟悉的说话声音,野猫子从床上走下来,踉踉跄跄的,我不禁吓了一跳,病秧子一般,风都可能吹倒它。它“咪咪”悲切地叫了一声,仿佛故意地要诉说它悲惨的遭遇似的。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静静地,慢慢地,退出了三姨娘的房间。什么人把它折磨得没有了猫样?有人说,捉去猫的人有意放它一条生路,因为它不吃不喝,以死抗争,可能良心发现;也有人推测,它是挣脱了绳子和链子,死里逃生的。
自从,野猫子失踪后,院子里的人很是提起它的种种好处,特别是老鼠不敢猖狂了,几乎销声匿迹。但野猫子不见了,我们如同亡失了亲人似的。尤其是三姨娘的叹息声不绝于耳,每回见到我们都要重复同样的话:可惜我那只好猫啊,遭断尾巴鬼(同小尼姑骂阿q断子绝生的话类似)偷去卖了钱,我要骂下去,不停唠叨,直到猫儿送回来!她的这种认真劲儿,让我不需要联想,眼中就会出现祥林嫂、契诃夫《苦恼》中那位老头儿,以及莫泊桑笔下拾到绳子的可怜的老人凄然的神情。
听说,野猫子大概是饿疯了,见什么都吃,白水也喝。有一天,我去看稻田里的水,在河沟里捉到一只泥鳅,立刻给野猫子送去。三姨爹说,猫儿喂上几天,恢复了,就要给套上绳子;院里老鼠有动静,可以牵去。我想说,出了这样一件大事,猫儿再也不会有什么不测了。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我不是猫的主人。虽然大家默认了这种很不情愿的紧急保护行动,但只要野猫子回来了,仿佛一切又有了保证似的。院子里又有了生气。
人有时候是比不上猫这种高贵畜生的,它们为了自己的自由和尊严,不惜赔上健康,甚至生命。我对这只猫油然而生敬意,倒不是因为它显示出来罕见的独一无二的抗争力量,而是我自惭形秽,有时候,因为要混上一口饭吃,不得不苟且偷生。不只是夹着尾巴做人,有时还要出卖道德和良心。
三个月后,这只野猫子撒手归西。可惜一只出色而高贵的小生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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