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即将飘逝，充满希望和春意盎然的新年又将来临，新年对每一个华夏儿女的意义都非比寻常，没有谁能够抗拒新春佳节的魅力。

在那些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一年里所有的辛劳和酸苦都可以得到补偿，所有的忧伤和不快都可以忘记，所有的隔阂和怨恨都可以消除，你只管静静地享受一家团圆带来的欢乐和幸福，即使你的脸颊上还淌着眼泪，那也是欣喜的泪……

除了我，还有无数和我一样境遇的人……

我的家很简陋，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了拦住盗贼而将自然的风雨、美丽浩渺的夜空和充足的阳光阻挡在外面。

只要有阳光，煦暖的冬日的阳光，我都会和母亲一起在阳台上做事：快过年了，一起挽上衣袖，装装油腻腻、香喷喷的香肠；一起叮叮当当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一起织毛衣，我带着近视眼镜织着母亲的毛衣，母亲带着老花眼镜织着儿子的毛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织着，不时说说话、笑一笑。

在我们这座城市的冬天，中午一、两点钟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没有一丝冬日的寒意，真的很温暖很舒服；我们都安静地坐在小凳上，除了我飘逸的长发，我的背影和母亲略显臃肿和佝偻的身影都被太阳投射在了阳台的里墙上，相互交错着，分不清哪是我的，哪是母亲的；偶尔，院外高大茂盛的紫荆花树随着微风发出一阵阵唏唏嗦嗦的声音，像少男少女在耳间说着亲密的话语；阳台上母亲种的葱苗也散发出它独特的香味，一颗颗已红的小辣椒像雨后成熟的樱桃垂延欲滴，令人眼馋……

这时的母亲是祥和安宁的，但她不知道女儿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妈妈，和我一起去北京吧？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年我不放心……”我轻轻地问母亲。

“我不去，那边太冷了……”

“那回老家吧？”

“我不回去。”

母亲静静地回答我，没有多余的话。

我无言。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能对母亲说：“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你生病了没有人照顾”吗？我能对母亲说：“你回老家和姐姐们一起过年”吗？

不能！

我知道，母亲的心最牵挂令他自豪和骄傲的独子，只要能看到已届不惑之年、双鬓已有些许白发的儿子一眼，母亲的脸上都会露出恬静的笑容。可我能告诉母亲她最爱的唯一的、就在同一城市的儿子已经受到了生活的重创，不能随时前来看望她，陪她说说贴心话、唠唠嗑，不能和她一起过新年，享受天伦之乐了吗？

不，不能，我不能！

已近古稀之年、满头白发的母亲费尽千辛万苦拉扯我们兄妹四人长大，含辛茹苦让我们都完成了学业，有了自己不管是如意还是不如意的工作和生活，而母亲自己却因为省吃俭用而落得满身是病，常年吃药……

我不能让母亲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听着别人家爆响的鞭炮声，门前遗留的是别人家喜庆的炮纸；我不能让母亲落寞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我不能让母亲随随便便吃两个小菜就算过了一个新春佳节，我不能！

可我能留在母亲的身边陪她一起过新年吗？

为了能还清因前夫而欠下的债务，你孤身一人去了北京，漂泊在外；为了让我们今后的生活能好过一点点，只要求好一点点，你正在千里之外加班加点，忍受着零下十多度的严寒，每天早早地骑着单车，任寒风刮脸刺骨，任飞雪飘落颈肩；我知道在每个寒冬的夜晚你会颤颤兢兢地钻进冰冷的被窝，没有相拥相吻的爱人在身边，却在电话里笑着对我说：“一点也不冷”！

我欠着你啊，欠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还有谁有你那样宽广坦荡的心胸，你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和才貌和一个家境好，没有生活负担，没有其他重负的女子相依相守；你完全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忍受那么大的孤苦去过无根的日子……可你为了我，我知道，是为了我，放弃了每天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柴米油盐式的相亲相爱的真实生活！

“你们过年放假吗？如果放假，你就回来；如果不放，我就来看你……”。

“工作很紧，不放假。……你来吧，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我知道，我何尝不是日思夜想，饱尝了相思的痛苦；我何尝不想早一点飞到你的身边，不让你再吃那不合口味的北方菜，不再让你的被窝里满是寒意，不再让你在晚上十点加班回来还要洗厚厚的冬衣……

我十余年的冬季都在享受着阳光的魅力，从来就没有真正感受过冬日的严寒，在每一个冬日里，我都可以与长裙、风衣和飘逸的围巾为伴而尽显女性的妩媚。在我们的两人世界里，白天可以一起沐浴冬日的阳光；明月当空的夜晚，还有淡淡的月光透过树阴洒下的余晖落在我们的温床……

可我不怕去北方，不怕北方的寒风，不怕北方的冰雪，不怕你那儿不像家的单身宿舍，我不怕和你偎依时没有温暖的阳光和美丽的月色相伴……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在异乡孤零零地度过美丽的新年，我怎么忍心再次听到你话筒里轻轻的抽噎……男儿有泪是不轻弹的，可只有我明白，这一切的付出需要你多么大的勇气、信念和毅力来坚持，来坚守我们相互的承诺……只有我明白！

在我遭受婚变之时，迷信的母亲为我算了一卦，说我的生命中将会出现一位贵人，我将拥有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我遇见了你，上帝让我们相知相爱了，我相信，你就是那位我命中的贵人，那位牵着我已不年轻的手一起走向幸福殿堂的男人……

爱情是一种遇见，在某个时刻我们不期而遇，眼里心里便再没有了别人！

没有谁愿意舍去这来之不易的两情相悦和灵肉相融的幸福……

我怎么能负你？我怎么能伤你？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一年来的期盼和思念都化为灰烬和泡影？

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为母还是为你？我无法抉择！

二○○六年一月四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