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带着蒙蒙秋雨洒落在宝莲山上,阿盛的墓青草依依,我点上烟,插一根在他的坟前:“我的兄弟,我又回来看你了!知道吗?黄琳又离婚了!”站在宝莲山上望下去,整个平阳镇一览无遗。远处金色的田野上,农民们正在收割稻子,玉带似的平阳河从田野中蜿蜒流过,将那片洒满希望的田野分割成若干个小块。东边,那条横跨在平阳河上的黑色巨龙就是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平阳桥,平阳桥头有着一棵和那座桥一样历史悠久的大樟树,听父亲说,大樟树自从1976年后再也没有发过新芽,只剩几下几根高耸入云的枯枝向村民讲述着过往的种种。村人坚信那棵大樟树是平阳的守护神,特意在树边搭了一座树神庙。从前平阳桥是山里村民到平阳赶集的唯一通道,当年闽北山区土匪横行,而平阳桥在一定程度也充当了平阳镇的堡垒,平阳桥是一座廊桥,桥头砌了一个堡垒似的大门,大门两边的石墙上还开了两个扁扁的洞,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这是当年的炮口,是用来打土匪的。阳光流转,平阳桥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意义,村人们沿着平阳河又修了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山里人进出再也不用经过平阳桥了。
走过平阳桥,外面是一条笔直的土路,我和阿盛就是在这条路上认识的。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信步走过平阳桥,土路的左边是大片的茉莉花地,夏天的傍晚正是茉莉花开的时候,阵阵晚风裹着茉莉花的清香从平阳河上吹来,土路的右边是大片的荷花池,含苞欲放的荷花迎着夕阳中晚风上摇曳,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们踏着晚风走过平阳桥。
(二)
“你站在这半个小时了!”我正望着眼前的美景发呆,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瘦瘦的男孩站在我身边。他下身穿了一条灰色的裤子,身上是一个大大的白衬衫,很明显不是他的衣服,衬衫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袖子被卷到手肘上,露出一条细细的胳膊。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庞被太阳晒成古铜色,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不屑地立着,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透着聪慧。
男孩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伸手将头发压了压,可是俏皮的晚风很快又把它吹回了原先的模样。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叫杨辉,你呢?”我问他道。
“阿盛!”他说。“你站在这看什么?”
“没什么,你没发现这儿真的很漂亮吗?”我问他道。
“漂亮?”他摇摇头,“如果你每天中午都要在大太阳底下摘茉莉花,被太阳晒得晕倒在茉莉花里,也许你就不感觉这里美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又没说什么!当然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应该体会这些的!我想我们可以说再见了!”
“喂!你!”
“我叫阿盛,不叫喂!杨辉记住了吗?我爸的车来了,我得帮他推车去!”他指着远处的一个黑影说。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正拉着满满的一车柴火朝这边走来。
“爸,今天怎么拉这么多?”阿盛望着那一车柴火说道。“明天是赶墟,多拉点到街上去买,赶在开学前给你买点东西!”他父亲擦了一把汗说。阿盛随手接过车把:“我来吧!”
我惊讶地看着阿盛,他那瘦弱的身子居然真的能拉运这么一大车的柴火。他父亲却不容他拉车,一把将车把夺了回去:“推车去,万一拉伤了身子怎么办?”
阿盛看到父亲有点生气,连忙跑以车尾帮着推车。
桥头的那一段路有点陡,阿盛的父亲身子躬成了90度,脚尖着地:“嗨哟!来!推!”见状我也忙走上前去,帮着推了一把。
“谢谢!”车子上了平阳桥后阿盛冲着我感谢地一笑。
(三)
再次见到阿盛已经是开学的时候。我们升入初一后,我们原先的班级被打乱,重新编了班。
担任我们班主任的黄老师。黄老师是我们平阳中学里非常好的一个老师,他教的班级每年都是全年段里数一数二的,特别是数学,父亲因为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不行,特别把我安排到了黄老师的班上。而出于黄老师的关照,阿盛成了我的同桌。
“杨辉我们又见面了!”阿盛笑着走到我身边说。
他还是穿上次那身衣服,不过白衬衫虽然已经洗过了,可是上面的斑斑点点却依晰可见,那一头乱草还是不屑地翘着。
一见是他我也很高兴:“阿盛,真没想到我们还是同学!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老师在上面说话呢!”前桌的黄琳转过头来不满地看着我们俩。小丫头生起气来还真是可爱。我还想逗她两句,可是阿盛却在黄琳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我顿时索然无味,拉了拉阿盛的衣服压低声音:“你就那么怕她?”
“她可是黄老师的女儿!”阿盛满脸通过地说。
“嗨!我还为以你怕什么,那丫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咚咚!”有人敲桌子,我抬起头一看,黄琳那丫头正生气地瞪着我。我没有理会直接趴在桌子上。趁着老黄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我抓住黄琳头上那根马尾巴往后一扯,那丫头头也不回,拿起笔盒将往我桌上剁,我眼明手快躲过,她的笔盒却重重地拍到阿盛的手上。“哎哟!”阿盛忍不住叫出声来。黄琳扔下笔盒,将手缩了回去。
老黄严厉的目光在我们这两桌扫了一下:“怎么回事?”
“是我削铅笔不小心把手砍到了!”阿盛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阿盛的模样惹来全班一阵哄堂大笑。老黄道:“坐下吧,以后注意点!”
阿盛坐了下来,我这才发现笔盒外侧的铁皮割进阿盛的手里,鲜红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没事的!”阿盛看到我盯着他的手,连忙把手往后缩。
“都流血了!”我焦急地叫道。
阿盛:“我真没事!”说着用另一只举起笔盒朝黄琳的肩上拍了拍,黄琳没有回头,将手慢慢伸到我们桌子上,阿盛将笔盒递到她的手上。
那一节课我们再也没有说话,下课前黄琳将一张纸条拍到阿盛的桌上,上面写了三个绢秀的大字:“对不起!”
(末完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1-4 13:38:07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楚狂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