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新年的第一天,早晨7点的阳光照在淡滨尼湿润的马路上,路两旁披着露水的草坪带着股热带植物特有的火辣和粗线条,不知疲倦的四季常青。这是新加坡东部的一条大道,一辆大巴士平稳而快速地开过,刚下过夜雨的街道,竟没有溅一滴雨水。
车里是一家电子公司刚下班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年的乌节路会有什末新东西可以采购。如果没人说,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车刚下夜班的女孩子,女孩天生,就是爱热闹的。
雪箐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望着窗外。今天是元旦,会有人记得给她说一声:“新年快乐”吗?回到宿舍里,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打开电脑,她喜欢一打开qq就蹦出的鲜活跳跃的头像和那小鸟一样可爱的“啾啾”地信息提示声,只有听到这些,她才能感觉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想念着她。
当然,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一凡了。他走了,且永远不会再出现。就在昨天,2005年的最后一天,她发了最后一个短信给他。你悄悄地来,静静地走。带来一泓微笑也带着一捧冰霜,我的爱留在了姗然的2004,悲欢的2005。雪落无痕。
他没有回复,即使是临别前的片言只语,他也吝惜。
姗然是因为在2004年认识了他;悲欢,那是心底里深藏的悲欢。他说:我爱你。但是最后他却选择了逃避。
他像一头莽莽撞撞的小鹿,闯进雪箐的陌生人里。嗨,你好,聊聊电影吧!雪箐的个人说明里有提到电影,她是一个喜爱电影的人。很少加陌生人的她,看着那个大眼睛的男孩头像,竟不知为何,按下了加入好友键。
“看了王家卫的《2046》吗?最近在热播。”大眼睛一进来就问她。“看了。你呢?”“我也看了,拍得还行,可就是床上镜头太多了,我不喜欢。”这样单刀直入的话让雪箐吓了一跳。聊了一会儿,雪箐就发现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吃惊的男孩,吃惊地有点特别。
大眼睛发过来一大堆自己的照片,从一年前的,到现在,仿佛他聊天就是为了推销自己。“我没有照片,也不能视频,不好意思。”雪箐怯怯地发过去,她才刚开始聊qq,她遇见的人不多,她不懂是不是所有聊天的人都要给对方发许多照片。
“没关系,那你就看我吧。”雪箐一张一张看他的照片,一年前的他还带着一脸孩子气,趾高气扬地站在他工作的火车站月台前,后面是大大地“xx站”三个字。俗极了。但不知为何,雪箐却觉得这男孩有点傻得可爱。
第二张是那个男孩坐在办公室里,穿着制服,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写什末。带一幅小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头蓬茸茸地头发挂在脑袋上,午后的一抹斜阳洒在他的脸上,像一只没睡醒的毛毛熊。雪箐看着这张,忍不住笑了,哪里有人在办公室照相照成这样的,这人可真逗。第三张发过来了,雪箐打开,不禁为之眼前一亮。
虽然是用摄像头照的,但很清晰,照片里是一个清秀帅气的男孩,穿着一件银灰色的休闲风衣,大大的眼睛,微微抿着嘴,因为没戴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雪箐愣了一下,那边就发信息过来了。“收到了吗?”“收到了,你是不是有一个弟弟啊,怎麽几张照片都不是同一个人呢?”“不会吧,都是我,就是我!就我一个人,我没有弟弟!”男孩急了,拼命地发信息过来解释。
这男孩可真逗,雪箐忍不住有逗逗他的感觉,“那,怎麽几张照片里的人都不一样呢?”“哦,前面的是我一年前照的,刚毕业还不会打扮呢。后面一张是现在照的,我就带了个隐形眼镜,你就不认识我了?”后面紧接着是一个很郁闷的表情。
“你怎末跑得那样远呢?去了新加坡。我看见你的ip了。”
“是工作。”
“你想家吗?”
“当然想家了,也想我男朋友。可为了工作,没有办法啊。”
“你去那麽远的地方,他还会等你吗?我女朋友就和我分手了,因为我毕业了要去别的城市工作。”
“会的,我男朋友会等我的,我了解他。”
“我觉得不一定会,你一定会和他分手的,我说的。”
雪箐看着他发过来的话,心里怪怪地气不打一处来。半天也没有回复。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至此,她将与这个男孩注定牵缠不清。
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雪箐都会在电脑上碰见一个傻傻的,可爱的,长得像毛毛熊一样的男孩。“嗨,我来了!你好,小猪妹。”雪箐真是拿他没办法,难道自己没给他看照片,就变成小猪妹了吗?可他不管,依然我行我素地叫着。“小猪妹,我叫一凡,你叫什末名字?”这是他的真名字啊,这名字很适合写小说。雪箐看见这个名字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
“嗯,我叫雪箐。”雪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你的名字很特别。”“特别什末啊,一凡,一凡,凡人一个。”就是这个凡人,让雪箐记住了他。
“雪箐,过年给我打电话好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就这样决定了。”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手机号码。
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他竟然一口喊出了雪箐的名字。雪箐吃了一惊,电话那头是一凡有点兴奋的声音:“我知道是你,我第一个感觉就是你,我相信我的感觉。”
不知为何,一凡的短信总会和男朋友的短信同时发来,雪箐总是先打开了一凡的短信,习惯性的,不曾考虑过。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她会发一两个短信给他。她知道他睡了,也没有指望他回复过。但是这天晚上当雪箐刚把短信发过去,手机忽然亮了,竟是一凡回复过来的信息。
“这麽晚了还没睡啊?”
“你呢?怎麽也没有睡?”
“我知道你会发短信给我,我专门在等,所以还没有睡觉。”
“别傻了,我没事,快睡吧。”
“你知道吗?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地擦肩而过,如果可以,我宁愿再轮回一次多五百次的回眸,换得我们的遇见。晚安。”
雪箐静静地看着手机,一时间,竟无言。
“雪箐,等你从新加坡回来,我就能看见你了。好想见见你啊!”
“嗯。我也想见你。”
“雪箐,我们视频好吗?”
“好。”
当第一次在摄像头里看见他,他的脸竟红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被雪箐看到了。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孩,雪箐的心里,忽然涌过一种异样的暖流。
“对我笑笑啊,打个招呼!”雪箐发过去,一凡扬起脸,对着摄像头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猛然间震了一下她的眼睛。“我看到你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长长的头发。”一凡静静地坐在摄像头前,敲完这行字,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一凡,你怎末了?”
“没什末,我在发呆。播一首我喜欢的歌给你听。”
耳麦里传出一首《江南》,是闪客帝国一个制作精美的flash。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为了抵御外敌侵略征战沙场,女主人公日日站在桥头期盼。最终男的战死沙场,临死前怀中珍藏的女孩的竹笛飞溅而出,斑斑血迹和着女孩的泪水,消失在战火连天的沙场。最后一幕,女孩从桥头飘然落下,只留下一朵花瓣顺水漂流。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听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说话。
“雪箐,你什麽时候回来?”
“2006年7月。”
“时间过得快点吧!7月份我要参加全国cs大赛,你来看我打比赛好吗?”
“好啊,我一定去看你,给你加油!”
“以女朋友的身份参加,可以吗?”
网络这端的雪箐忽然愣住了,手指在键盘停了很久,忙不急迭地,匆匆下线。过了一会儿,雪箐忍不住,她不知道自己的匆匆下线,一凡会怎麽想,她又隐身登陆,想去看看他。一个大眼睛的头像立即跳动起来。她打开头像,是一凡发来的一连串的信息:“你还在吗?回答我好吗?你还在吗?”
忽然,有泪滑落脸颊,一滴一滴打湿键盘,一滴一滴打湿了她的心。
以后几天雪箐再也没有上线,她以为慢慢地一凡就会忘了她,而她也不会再在睡不着的夜晚想给他发短信。可是,她终于发现,她失败了。
那是一个雪箐知道一凡不会在此时上线的午后,qq打开后,一凡的头像轻轻跳动了一下,就变成了黑白,他果真不在线。一凡发过来的,是一个网址,雪箐打开了,是一首歌曲《赤道和北极》,歌里的女孩轻灵而悠扬地唱着,歌声漂浮在异国新加坡暖暖的金色的午后……
love you @love me
从不曾忘记
和你在一起的甜蜜
love you @love me
从不曾怀疑
你是我永远的唯一
可是忽然仿佛丢了你
my love 我冷的无法呼吸
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
像是只迷路在北极的鱼
i miss you now where are you going
想念曾经最温暖的海底
i miss you now where are you going
想让赤道温暖最寒冷的北极
love you @love me
如果你还有感应
就指引我游向你
love you @love me
但大海无边无际
我还能不能重回到你的怀里
雪箐忽然冲出房间,奔跑在绿郁葱葱地街道旁,天气很热,是赤道上特有的潮热,浸满了汗水的手里握着手机,电话拨通后传出的待机铃声是光良的《童话》,雪箐的心狂跳着,电话通了,传出的是一声熟悉的喂,可雪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乖,是你吗?如果你不想说话,就不用说。静静地,听我唱一首歌吧。”
电话里是一凡轻轻地歌声:“我会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九月的风热热地吹过淡滨尼花园一样的街道,阳光很美,如一张橘红色的纱,拂在空气中,柔柔笼罩着午后3,4点钟的街边,路人或悠闲,或行色匆匆,走过。街道上有一个女孩,对着一只手机,黯然泪下。
一凡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
雪箐多麽想能见见他,这个带给她多少欢乐和泪水的男孩。
即使以后不可以在一起,但是曾经拥有,就弥足珍贵。
但他终于逃避了,就在他说“我爱你”之后。也许他也在给自己找一个喘息的空间。 他从任何可以联系到他的地方消失,他和她都明白,他们不会有结局。
新年的第一天,雪箐在窗前静静地倚靠,风里是一首徐志摩的《偶然》。此时此刻遥远的祖国的一个小火车站上,有一个男孩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远山,他静静地想着什麽,也许,是在发呆吧……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1-2 17:21:1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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