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

1

秦芳日去接宝儿时，扑了个空。老师说宝儿已经被她爸爸接走了。秦芳日没见过宝儿的爸爸，接手这份工作时，他正在外地谈生意。目前，除了知道那个男人姓王以外，秦芳日对他一无所知。

秦芳日是宝儿的家庭教师，不过她比较特殊，不仅负责宝儿的功课，还得陪她吃、住、玩儿。说到底，就是贴身丫头。好在她没有卖身为奴的感觉，反而心存感激。去年，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后，她成为一名孤儿。她需要自己挣钱，完成学业。

宝儿没有回家。听她说每次爸爸从外地回来，都要带她出去玩个痛快，明天休大礼拜，想必今晚不会回来了。

尽管这么想，秦芳日仍不敢掉以轻心。第一次见自己的雇主，她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她把头发梳理光滑，穿上唯一的一条裙子。转了一圈，镜子里的人儿裙裾飞扬，笑靥如花。

她拿了一本书，坐在客厅角落里。11点之前，她不想回卧室。时间一点一滴地滑过，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睡着了。

2

秦芳日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她拍拍脸蛋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抬头看对面墙上的钟，时针已过12点。她紧走几步，接起来。

一个男人打来的。

“小秦老师，你还是回卧室去睡吧，那样会更舒服一些。”

“您是——”

“王剑。”

秦芳日吓了一大跳，王剑，该不就是宝儿的爸爸？他们回来了？她转头四处看，没人。

“对，我是宝儿的爸爸，我们10点钟就回来了。宝儿想叫醒你，我没让，她一个人去睡了，现在我保证，她已经不只做了一个梦。”　对方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到哪儿，他就说到哪儿。

秦芳日的脸由红到白。男人的语气里一直充满嘲讽，对她的表现表示出了相当的不满。

“对不起——在等你。”

“不用道歉，这种等人的方法最好，谁也不担误谁的时间。”

秦芳日抿紧嘴巴，男人说得好像很真诚，这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她决定什么也不说，只管伸出耳朵，去听。

“不过——”男人停顿了一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怀疑你能否照顾好宝儿。”

秦芳日禀住呼吸。老天！这才是他今晚打电话的目的——炒她的鱿鱼！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明天就走。”她轻轻挂断电话。还是给自己留点儿尊严，主动说了吧。

“走？”男人惊讶地问。“为什么？”

秦芳日大惊，电话已经挂断了，怎么回事？她向声源处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书房门口。

“这不是您的意思吗？”她不确信地问。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回卧室去睡吧。”男人微笑着说。

3

秦芳日从洗漱间出来时，王剑和宝儿已经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

“厨房里有粥，还没凉，快去喝。”王剑说。

秦芳日红着脸怵在当地，关切代替调侃，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不如让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宝儿眼睛发亮，摇着爸爸的手，撒娇。

宝儿10岁，和秦芳日在一起时懂事得像个小大人，和爸爸在一起时，像个5岁的孩子，想象得出，爸爸很宠她。

“姐姐有事。”王剑说。

秦芳日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她刚要转身去厨房，宝儿已经跑过来，抓住她的手。

“姐姐，你说过今天没事啊。”

宝儿的热切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抬头望向王剑。

“一起来吧。”王剑看了一眼多事的女儿，冷冷地说。

宝儿紧忙拽着秦芳日跟上，很怕走得慢，爸爸改变了主意。

“上哪啊？”秦芳日问。

“去看妈妈。”宝儿小声答。

秦芳日心里暗笑。怪不得王剑拿着一大束鲜花，还不愿想让外人去，是会见老婆啊！

4

车子平稳地驶向郊外。一路上，王剑紧索眉头，专注地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与老婆相会，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秦芳日不解地想。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与这样阴睛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打交道，小心为妙。

车子在一片墓地边停下来。

秦芳日瞪大眼睛。原来宝儿的妈妈已经——

王剑率先下车。秦芳日拉着宝儿一起下来，她攥紧宝儿的手，把安慰传递过去。

墓上碧草萋萋，墓碑上的日期表明，今天是墓穴主人的祭日，7年前，她已经死去。7年过去了，照片里的女子依然年轻漂亮，笑得顾盼生辉，神采飞扬，墓里的人儿呢？此时是否已经化为泥土，或者已经去往天堂？

王剑把花放到墓前，深鞠一躬，转身走了。

“妈妈很美，是吗？”

“是，你也很美，很像她。”

“如果她还活着，她会爱我吗？”

“那当然，她会非常非常爱你。”

“就像爸爸爱我一样？”

“是，就像爸爸爱你一样。”

……

很久之后，秦芳日搂着宝儿，默默地离开

5

秦芳日被怦的一声关门声惊醒，是王剑回来了，她想。从墓地回来时，王剑把她和宝儿放到家门口后，直接去了公司，晚饭也没有回来吃。也许是躲在一边悼念爱人去了吧，没想到他竟这么痴情……秦芳日又要朦胧睡去。

咣、咣、咣，有人轻敲她的房门。

“进来。”她说。待她想到门锁着，“进不来”时，一下子清醒过来。

“宝儿，我找宝儿。”门外的人含混不清地说。

秦芳日看向宝儿，见她睡得正香，便穿上睡袍，走出来。

王剑浑身酒气，站在门外。他的身子不住打晃，一手撑着墙壁才没倒下。

“宝儿呢？我找宝儿。”那固执无助的样子，像个找妈妈的小孩儿。

“嘘——”秦芳日示意他小声，使劲地把他扶坐在沙发上。

“我找宝儿，这是一个秘密，我就告诉她自己，她不是——”没等说完，王剑便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6

秦芳日的头很痛，昨天把王剑安置好后，她就再也没有睡着。

“姐姐，你在家休息吧，我自己能上学。”宝儿不让秦芳日起床。

王剑醉酒，睡得很沉。她挣扎着穿好衣服，用凉水洗了头发，又吃了一片止痛药后，和宝儿一起上路了。

宝儿的学校离家不算太远，为了锻炼身体，她们骑自行车去。宝儿骑在前面，秦芳日吃力的骑在后面。好在过了前面的路口就到了，秦芳日暗中长长地吐气。

“姐姐你回去吧！”宝儿一边回头说话，一边往前骑，她却没有发现，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她陷进了车的海洋。

秦芳日大惊，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直到被一辆汽车撞倒在地，她还不忘看一眼宝儿。宝儿很棒，她高高在上地坐在自行车上，自由自地在车流中穿梭。

谢天谢地，她没事。秦芳日失去了知觉。

7

秦芳日缓缓睁开眼睛。室内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清，而浑身的剧痛，让她怀疑自己正在阴曹地府受酷刑。她试着伸出手，看能不能莫到可供参考的东西。一团毛发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里面充满惊喜。是王剑。随着，灯亮了。

“我知道你会醒过来，我知道。”说着，他从脸上抹去亮晶晶的液体，笑起来。

“我没死？”她惊问。

“老天爷怎么敢让你去死，他已经夺去我一个至爱女人的生命，他怎么忍心再夺走你！”

“什么？这个男人在说什么？难道他是在爱我吗？”秦芳日不确信地望向又因为喜极而泣的男人。

“是的，发生这场车祸让我深深爱上了你。”王剑把头埋在秦芳日的怀里。

“那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秘密对吗？请把宝儿的秘密告诉我！”

王剑想了想，点了点头。

8

王剑的妻子是名孤儿院的保育员，一次，一名丧心病狂的暴徒劫持了一个小女孩儿，为了救孩子，这位勇敢的女人死在歹徒的刀下。

孩子叫宝儿，之后，成了王剑的女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