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书记夹着公文包,一手捧着印花青瓷茶杯,一手拿着一大塑料袋北京什锦果脯,向机关办公楼三楼小会议走去。昨晚他没睡好,还作了恶梦。为了提神,憾书记的茶杯里放了比往常多一倍的黄山翠兰茶叶。他在进会议室之前,已经就今天的党委扩大会议的议题与箫镇长碰过头,在箫镇长提供的五个议题的基础上,他增加了两项。一是给镇机关干部办理医保、缴纳职工住房基金问题,二是镇机关购买公务小车问题。
这会议室是机关干部的乒乓球室,主要是干部煅炼身体的场所。乒乓球台桌摆在正中,办公室主任和办公室小吴早早就来打扫过,把放在墙壁边的椅子都移到了桌子周围。参会的人都已坐定,等着一把手走进会场。憾书记进入会场后,用明亮的双眼扫视一周,把果脯交给办公室小吴,叫其拆开,又放下茶杯和公文包,才发现坐位的排列比先前有所变化。过去长方形大桌顶头只放了一张椅子,今天怎么放了两张,他有点不高兴。坐下后他叫坐在侧面的箫镇长移坐顶头的另一张椅子,箫镇长不肯,便站起来,亲手把那张没人敢坐的椅子移到墙角去了。办公室小吴说:“镇书、镇长都该坐在顶头啊,党镇联席会嘛,江边镇最高决策层会议,箫镇长怎么不上坐。”会场的人都被这姑娘的话说得大笑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北京果脯散了桌子一周,自已先放一块到嘴里,又说道:“憾书记出差都没把我们忘记,哪像徐镇长,只知道给老婆孩子买。”会场又发出了笑声。徐副镇长没笑,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包中南海牌香烟,把一包递给办公室主任,叫他拆头,自已把另一包拆头递起来。那桌子顶头放了两张椅子,是他的杰作,他想搞点小“改革”,可胆小如鼠的箫镇长不敢破例坐一回,浪费了他的感情哦。小吴把会议记录本摊开,递到每个参会领导跟前,请参会者一一签字,她是作会议记录的角色,当然,每个人桌前都有工作笔记本,都要记录今天的会议内容。乡镇干部总是这样,一杯茶,一包烟,一个小本记半天。
党委扩大会,扩大的范围有镇里的副镇长和镇人大、政协的负责人,憾书记主持会议。会议第一议题是秀山村四公里公路遇到的拆迁问题,公路路基经过十来天的施工而基本形成初胚,青苗赔偿工作已经结束,涉及拆迁民房的地段暂时摆在那里,等会议研究决定安置标准。王副镇长负责该项工作,他属很正派的年龄较大的干部,他不敢自行作主,他怕别人说他从中捞了好处,他工作三十多年了,一直是尽可能不把闲话给别人讲,要求提交会议研究决定。要是张副书记负责,资金又充足,早就让拆迁户得好处,自已捞实惠了。
王副镇长先简单地向会议汇报了灾区情况,接着讲了小学校舍已动工兴建,建筑材料是利用新辟的路基,机械加人工往里运的,运输难度大,目前各村村民为灾区已投工投劳一万五千六百多人次,计划一个男工一个工作日付款二十二元,一个女工一个工作日付款二十元。讲到拆迁问题,他这样汇报道:“过去,镇、村修路,就村民民房拆迁,镇里曾经制定过标准,那是五年前参照市里的标准制定的标准,给拆迁户沿公路划给原宅基地同等面积的建筑用地,拆迁砖、木、瓦结构的平房,每平方补偿一百八十元,小披和厕所、猪圈每平方补偿一百五十元,水井一口补偿二百元,钢混楼房每平方补偿二百八十元,现在已经执行不下去,拆迁户的理由是建材涨价。他们对修路拆迁都能表示理解,只是要求提高标准。有三户平房在我们的动员下已经拆迁,目前有两户楼房两户平房在等待我们答复他们提高标准的请求,暂时没有拆,面积已经登记确认,新的宅基地也已划定,沿公路每户宽度不超过十米,可建三个门面房,拆迁户都已签字。我个人意见,修订原补偿标准,由政府行文,下次大水泥上马,也会遇到拆迁问题,有了新标准,以后就按文件执行。我个人意见,在原来基础上,每平方增加五十元,水井每口也增加五十元,提请会议讨论。四公里公路,市交通局路桥公司计划一月内完工。目前财拨拆迁、青苗补偿及迁坟的专项资金宽松,按我提出的拆迁补偿标准补偿,仍有较大积余。原因是村里给市交通局虚报了六户拆迁户,虚报房屋建筑平积四百九十五平方米;还虚报应迁坟墓二百二十一座。当时,我是知道的,也叫镇里办公室主任盖了镇政府公章。所以,资金会有较大余地。”王副镇长看着工作笔记本,有板有眼的汇报完毕。
大家都知道,那虚报二百二十一座的坟墓,市交通局迁坟补偿标准是二百元一座,现在作为“无主坟”,自然不必支付迁坟补偿了,这样,就多出了四万四千二百元,加上多出的房屋面积,安置经费自然就宽松了,积余的钱还能为镇里支付一部份吃喝费用呢。箫镇长听后想到的是小共[chan*]党骗大共[chan*]党,徐副镇长听后想到的是连死人的钱也吃到了。憾书记听后想到的是,当初报灾时,因灾死亡一人,却上报死亡七人,便笑着说道:“那位村干部想出的好主意,说明他很有水平,应该表扬,必要时安排委以重用。”与会人员又笑了。张副书记觉得王副镇长太傻,安排你负责,资金是专款专用,何必在会上说出来,有钱不晓得花,真傻!积余的再多,你也上不了腰包,谁也不会承你的情!
“大家说说,对王镇长的提议发表自已的看法,各叙已见。今天的会议要研究的问题很多,我们速战速决。党委成员先说。”憾书记接着说道。可他明显失去了往日的气质,说话声能听出他很疲倦。许多同志都说没意见,张副书记发言了,他先说了几句套话,是恭维王副镇长的,最后说:“楼房的补偿标准再提高二十元,建议每平方三百五十元。其它补偿标准,我同意王镇长的意见。”
张副书记怎样说,王镇长心里最清楚他的用意。其中有一楼房拆迁户,户主曾告诉他,他与张副书记是朋友。张副书记也曾找他和秀山村村长,丈量面积时,把手放松些。他没有给村里具体搞丈量的干部打招呼,他用肉眼看过,有人已给他的朋友开了绿灯,估计至少多量出了十个平方米,他也只能装糊涂了。同在一镇工作,没必要得罪张副书记。正因为他性格如此,又不很贪财,他在镇里人缘不错,只是与憾书记关系差点。
箫镇长说:“同意张书记意见。考虑未来的大水泥开发,今后有较大的拆迁任务,我们制定一个新的标准,总要管几年,要看远点。”
憾书记拍板了:“就这样,以张书记说的为准,镇政府发正式文件。我们接着研究第二个议题,新学期小学教师调动调配问题,请乡教委主任汇报,然后分管教育的张书记拿意见。”
主任汇报起来,汇报材料几天前就写好,又打印复印过,每位领导各发了一份。
意见分歧大,涉及教育人事安排问题,又提议对一个小学校长免职,新提拔一位校长,一位教务主任,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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