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世仁把小人得志的快乐回味了好一阵,脸部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若干次,突然想到坏人的三种境界。据祖传的厚黑学介绍:坏人大致分三品,末等坏人心里坏胆子小,想算计人又怕被人算计,想自己发财却盼别人倒霉,充其量是有贼心没贼胆,难以成就一番大事;中等坏人敢想敢干啥赖做啥,坏得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只想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但可惜一眼就被人看穿,也不过普通的恶人罢了;头等坏人表面上和你呵呵笑,背后却猛地捅你一刀,下井落石过河拆桥,就是害人也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应该是那种坏到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好人的人,这才是自己奋斗一生的目标。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还是太嫩,太沉不住气了,还得多学习多修炼,要尽快得到老祖宗的真传,想当年爷爷低三下四地给日本人当汉奸,父亲心甘情愿地把母亲送到队长家,这才是厚黑学到家的具体表现。比起他们来,可是小巫见大巫,汗颜啊,如果现在,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得意忘形,反倒更不美了。
哦,下一步的工作还没有安排啊,卜世仁就赶紧敛起心里的笑,装腔作势地干咳了几声,然后严肃认真地说:“同志们啊,欲望公社的水库地点,今天终于确定下来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喜事,好事,今天各大队的书记和主任回去就连夜安排部署。明天大早六点钟,每个大队务必要出六十名青壮年劳力,出三十辆独轮车,要有一名村干部亲自带队,准时到郑家岭集合报到。”
“咱们公社组建清河水库建设突击团,何师劳同志任政委,我就担任总指挥,上工人数大概有九百多吧,对外可以号称一千人,我们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大干快上,谱写新篇。”说到这里,他把脸转向何师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只好又正过头来。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每个上工的劳力要自带行李,住在工地,吃在工地,干在工地,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住上他个一年半载,石往一处垒,土往一处倒,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不信他妈的,我们就建不成水库!”
周围的人群一听这话,都很吃惊,有人小声地叫出声:什么,一干一年半载?自留地也荒了,老婆也跟人跑了,咋办呀?
他显然听到了,语气一转:“同志们啊,既来之则安之,既安之则干之,这是党的号召,也是革命的需要,正是看你是真革命,假革命,反革命的关键时候。大家不要三天两头往家跑,今天要回去锄地耧田,明天又要看孩子他妈,太没出息了。做工作干事业嘛,就要有牺牲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死。不怕同志们笑话,我也有三四天没见老婆了,想归想,可工作还得干,水库还得修啊,这就叫舍小家顾大家。”
众人“哄”地一声笑了,卜世仁还以为别人笑他有水平,说得更卖劲了。其实,那时有些地方早实行生产到户,责任田承包,可这里山高路远实施有困难,还继续搞从前的那一套;工作方针也已转向,不搞什么革命什么阶级斗争了,改革的春风却被层层的大山挡住了,一时半会还吹不绿这偏僻的小公社。
何师劳在一旁心里嘀咕,这人到底是有水平还是没水平,自己是工农兵干部,文化不高,年纪也大了,也许有文化的就是这个样,也许这就是人家的水平所在。唉,反正办好了,功劳有自己的,办砸了,责任全推在他身上。拿好主意,他笑呵呵地说:“卜主任讲得很好嘛,大家就按他的意思办,我的工作多,政委就不挂名了,由他全面负责全权办理。要人我尽量安排,要钱我想方设法,不过有一条,一定要把好事办好,让大队受益社员受益,把我们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工作推向深入。”
会议在一片掌声中结束,尽管有些稀稀拉拉,卜世仁却看到了希望,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却是光辉灿烂灯火通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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