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可以成为读书之人,但要得读书之乐趣,却又不得不加许多外在的条件。“囊萤读书”、“牛角挂书”这些流传了几千年的文人佳话,美则美矣,未必得读书之妙趣。试想,有那闲功夫捉得萤火虫儿来,还不如多读几页书,省得到了晚上眼前萤光闪闪,不知车胤老先生是真要读书,还是逗乐;那李密想来也奇,骑在牛背上居然也能静下心来,不知是真读书入迷了呢,还是只作广告宣传。这些都需要极大耐力及定力方可为之,非常人所能做到。
要得读书之雅趣,须有读书之心境,这是万不可少的。如果存功名之心,那书也难读出趣味来。心里想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读书之心思自然也就放在“屋”和“玉”上,哪里还有读书的心情?如果说略微还能找到一点,也只能是屋或玉的附属品,算不得真正的乐趣了。要说真能读出味道来,那得像孔夫子闻韶乐一样,得佳章绝句,“三月不知肉味”,那才是真境界。
要得此心境,一需有钱:衣食无忧,方可购置心仪的图书,若寅年都吃上卯年粮的,哪有心情坐得下来?二需有闲:高朋满座,海侃神聊,有闲钱,心也不得清静,坐都坐不稳,又何能品书中之味?自然也难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读书的环境也不可小觑,看似身外之事,却关乎身内之雅致。少时读宋濂《送东洋马生序》,深为其至诚所打动,然“足肤皲裂而不知”,骗一下小孩子尚可,若真信他,那可真成傻帽一个。那种环境,能带给他动力的,除了功名利禄,别无其它。若说乐趣,那是提也不敢提的事。
我这里说的环境,也并非一定要雕梁画栋,至少得一幽静处所,“耳不闻丝竹之声”,心无旁骛,心思全在眼前书上,那才叫入得佳境。在这样的地方,或正襟危坐,或歪靠斜倚,全凭自己的雅趣,只要放松身心,什么姿势并不在意。即使睡前醒后,一书在手,渐成习惯,非书不能入睡,又非书不能清醒。新的一天由书相伴而始,又以书相伴而终。此种境界,看似简单,却绝非一日之功。
读书还须进入书的意境,仿佛书中之景就在心中,而心中之景自然融入书中,分不出是书中写我还是我在书中。看似迷失了自我,却是真正进入到忘我的境地。这种进入并非刻意为之,而是自然中生成。如若刻意追求,便会索然寡味,这大概类似王国维品词的第三种境界,须得积久成习,嗜书成瘾才可达到。要达到真正的乐趣,非得进入此种境界品味不出。
然而,读书之人千万不可为追求某种境界方可读书,这样就与追求功名利禄无异,自然也就无趣味可言了。要想真正体会到读书的乐趣,非得将读书与其它利益相关的东西分开不可。就像吃饕餮大餐,并非求饱,只为口福。
其实,对常人而言,不必孜孜以求,犯不着为某种境界而读书,而是当读的过程中自然进入到某种境界。只要适合自己,不在乎方式,不计较结果,顺其自然,开心就好,个中滋味,苦乐自知。不用交流,无须经验,拿常说的那句话来讲,适合自己就是最好的。
读书的方式因人而异,并无绝对统一的标准,且随季节变化而表现各异。春则留恋花草丛中,一边吟诵,一边欣赏周围的无边风月;夏则在空调微风的吹拂下,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优哉游哉,随兴而至;秋则掇一小凳,端坐阳台,手不释卷,斜阳洒在身上,好不惬意;冬则蜗居陋室,晕黄的灯光下如参禅一般,虔诚地进入到真我的境界。
说穿了,要想得到读书的乐趣,心中想的只是读书一途,那兴趣只在读书本身,我在书在,像陪侍,不离不弃。如一日无书,则兴味索然;二日无书,则失魂落魄;三五日无书,则命悬一线矣!
至于此,方得读书境界,有书在手,自然也就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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