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蒸气上升遇冷凝聚成微小的水点成团地在空中飘浮叫“云”。这是字典上关于云的其中解释。严谨，无趣。

而我总是喜欢一相情愿的认为“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才是描述它的最好姿态。这样我就可以接下来说：其实不是所有的雨水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变成云的。这让我看上去意味深长，于是会笑出来。这世上很多人就是这样子认真骗人的。呵呵。

上善若水。无所不为。于是霜、雪、雾、云。聚成一朵云时，它们是否有了温柔的心，不再寒冷。

2

翻过一座山岗再一座山岗，你会发现有一句话拦在那里：云想衣常花想容。于是我想起春天里开糊了的那片桃花，它们让黄昏更深更长更适合冥想。仿如把一句细细的软语重复十遍以上。于是在每一瓣花上你会发现可以用来呼喊某一个女子的名字。

在大风吹过的村庄上，她们叫云英，云芬，云丽，云芳……，而在文艺片上她们叫云烟，婉云，如云，……。然后忽然想起年青时的外婆也有一个含“云”的名，那个遥远的陌生的太祖父会在清晨或者黄昏时唤她，云。云。或者在白天的任一个时候，他抽着杆烟，上面开出如云的青灰。而我的外婆曾穿过春天的桃花林去河边汲水，她的身后是一片粉红的云霞。这是一朵多么寂静的云，然而她去了哪里？

风中的木色，响出了古琴的声音。我无法看清那隔世的容颜，它们都在天上被大风吹着。而我只记起一头白发的外婆在冬夜里为我们翻开一本泛黄的小人书，在风声中喁喁切切。中间表弟说，祖母的头上下雪了。

后来，在一株被雨水洇湿的桂花树下，我记起那个冬夜里外婆头上的光更象一朵有质地的云。它穿过轻轻的尘土，离去。

3

我买了一枚镜子挂在院子里，梳子滑过我的发时，我看到那些云从我的发边轻轻的呼吸。然后我一下一下的继续，据说这就叫做流逝。许多年后。我会记得这一天镜子里自己微微嘟起的嘴么？

我在秋天的草地上，坐下来开始想起那片云。它柔软光滑，轻盈洁净，似一片遗落的天使羽毛，从我仰卧的眼上不动声色的舒缓的展开。把一个日子温润成一块白玉，挂在生活的颈上，轻轻的缚住一片光。

一片云飘过。

一片云里我们想起了几个人？也许这就是一生的真相。于是，有时走着走着我们会仰起头，天空上有群鸟飞过，它们的背上有白云。也许发生过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也许曾有一个叫牛三的人在臂上狠狠地纹了一个字：“云”。是为一个名字中有“云”的女子还是为了某一次梦到的一张由云组成的脸？谁知道呢？

那朵云以清冷的颜色给人们一个揣想的因，而果是他自己最骄傲最寂灭的秘密。

4

许多年前姐姐曾在灯光下告诉我天上有一个女子叫织女，她织的缎带叫做“云”。说得时候，她正把手上绿色的丝线穿过一块白色的布，“嘣”的一声，很细很细，但在整个秋夜它们陪着我入睡。梦里，有一片云被风吹落，嵌在姐姐的领上，夜色悄悄的淹没了她。

后来那个织女下了凡，为一个男子织布。然后，他们用离别为我们造了一个爱情童话，每年的七月七日让世上的女子心生温暖。却不知他们可曾早以厌倦。

云来的时候，带着一双翅膀，它飞过我们的季节。于是我们充满了记忆与寂静，是温柔的寂静，是一片月色的湖水。在那里我们想起天地开始，它们向着花丛飞去，以及草木青青的山坡。那里有一张史前的面容，据说叫做倾城。后来几万年，我们学会了冥想与爱怜。

因为，它们总是突然的涌现在天空上。开天之前与之后，它们都以同样的方式涌现。让我们怀疑时间的游动是不是从一朵云上停止。就象一条鱼游过一片寂静的水域，然后停在一块石头里，在几万世后的我们眼前，在精致的灯火下我们称它为化石。我们与它静静地相视，想着同一片的水中，是否有一个久远的灵魂无法安息。夜夜吟唱关于它的爱怜。

5

头上的那朵云，是否就是王维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那一朵。如果是，我们可以坐下来，在一个雨天里，想象它的距离或者深意。然后假装成化蝶的庄子，骗人。

呵呵，首先得喝一杯热茶。或者一杯清酒。那天我看到那个算命的男人就是这样开始的。

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天空上一朵云都没有。乌沉沉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