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欲望公社召开了水库选址论证会，会议由卜世仁主持，公社的书记副书记主任副主任以及两秘书八大员和各大队的书记主任全部到会。会上，范仝工程师详细介绍了三套方案的优点和缺点。

第一套方案是修建王家沟高架渡槽。不需用建设水库，渡槽直接从清河的发源地穿越王家沟，一直延伸到对面黄土梁，两头是全长5公里的防渗水渠。优点是工程量较小，水土流失也少；缺点是技术和设备要求高，需要聘请外面的专业施工队伍。

第二套方案是马家峪拦河大坝。在清河上游马家峪附近修建拦河大坝，然后引出水渠通向四周的坡地和半坡地。优点是山高沟窄蓄水位高，可以实现的灌溉面积多，工程量也不是很大；缺点是山高路远运输材料困难，解决上工人员的吃住也有问题。

第三套方案是郑家岭拦河大坝。把拦河大坝修建在清河中游的郑家岭附近，再通过水渠送到附近村落的田地里。优点是路近坡缓，搬运物资和人员上工方便；缺点是沟宽坝厚蓄水位低，只能解决半坡地区的灌溉问题，工程量也无疑是三套方案中最大的。

那时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基本倾向于艰苦奋斗和自力更生，因此第一套方案刚提出来，就遭到全体与会人员的一致否决，只好把它打入冷宫不再过问。在一二套方案的选择中，大家各抒己见，辩论激烈。有的提议，要着眼长远，多浇地多受益，再苦再累再困难也要上；有的建议，方便省事，能浇多少算多少，先把水库拿下来再说。

何书记沉思片刻，然后总结性地说：“同志们啊，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两套方案各有千秋，也各有利弊，关键要看我们建设水库的目的是什么，多浇地浇好地，让更多的村庄受益嘛。我还是倾向于第二套方案，把水库建在马家峪附近。”

卜世仁却摇摇头说：“何书记啊，你说得很对，但那里山高坡陡路途也远，物资材料运输起来太困难，人员上工后吃和住也都是问题啊！”

顿一顿，他又补充说：“我认为把水库建在郑家岭附近，安全稳妥方便，至于坡上的土地嘛，反正原来也是靠老天爷吃饭，少浇就少浇点吧。我们在抓好水利建设的同时，更要注意安全生产啊！集体的财产和社员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大家说呢？”

其实，他没有说破心里的潜台词，水库建在哪里对他都一样，他才不管可以浇多少亩土地，也不管可以有多少个村庄多少个社员受益，他要的是政绩，要的是样板工程，要的是提拔重用。

水库建在清河中游的话，光辉灿烂的形象就在眼皮下，低头不见抬头可见，上级领导来检查和参观时容易发现成绩啊。但如果建在荒无人烟的马家峪，就如同锦衣夜行，白穿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却无人知晓，他会觉得难受之极。

老实巴交的何书记，思想正统，为人厚道，一向以大局为重，以群众的利益为重，衡量他人的观点和看法，经常也是用自己的谦谦君子之心，去猜测别人的阴冷小人之腹。特别是今天，他一心以为卜世仁和自己一样的大公无私，也是全心全意为公社考虑为社员考虑，哪能看破卜世仁的花花肠子呢？

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感动，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考虑问题全面周到，少年老成，积极稳妥；更可贵的是，为了集体和群众的利益，敢于和自己唱反调而不附和，敢于坚持真理而不盲从。

经过一番讨论后，何书记率先改变方向，不顾好多坡地大队书记和主任的反对，转而支持卜世仁的意见，最终还是采纳了第三套方案，决定从即日起开工，并由卜世仁全面负责水库建设的一切事宜。

卜世仁终于如愿以偿了，心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又不敢放肆地笑出声。你看，他脸部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鼻上的那副眼镜也在一跳一跳地，就象一个跳梁的小丑在做着滑稽的动作，一双老鼠眼睛透出阴暗的光，却分明写着“皮笑肉不笑”五个大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