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厅在省城的繁华地段,房子与省级单位的气派不搭配,年代久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这房子的官气现在依然可见。走进铁门,曾经的门卫岗哨还在,可一看就知闲置不是一两年,显出萧瑟和落寞的景象,院里那些高大的白杨树尚没发芽。
“彭哥:这是建设厅的房子!怎么不太像?”依依疑惑。
“是建设厅的房子,是以前的老办公楼,现在新修了,这个副厅长退休了,所以没有搬,然后利用手里的老关系,拿点工程出来做。”给彭哥一起搞工程的文哥对依依说。
上得楼去,里面的装修透出这栋房子曾经权力下的辉煌,虽然已经陈旧,大理石的地面,全部高档木板包装的墙面经过岁月的洗礼,虽然风光不再,可不能否定曾经耗费巨大。
四楼转角过去,这里的装修可肯定的区别时间,近期是必然。在第三间门上贴着一张打印的字条:中国建设总公司大西北分公司。门虚掩着,推门入内,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一半,靠门一排沙发,茶几上堆满报纸、文件,墙上挂着两副超大的照片框,上面的金色小字表明厅长和中央首长们开过会、吃过饭、照过相,还真是厅长(副的、退休)。
“厅长还没来,坐在这里等下。老彭,你看一会甲方来了以后要不要吃饭,我身上的钱只有200多,怕是不够哦。”文哥面露尴尬,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彭哥,拿出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到时间再说,不够就去重庆饭馆,吃了赊在那里就是,到时间有钱再给,这不是好大的问题。”
“那个饭馆档次低了,怕是这帮家伙不高兴,你想上次的那个女人又高傲、又耍派的,要不先推一下,合同签完,拿上入场费再请。”文哥说话声音小,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彭哥的脸。
“这个要不得,这样你看,依依你来的时间带了多少钱?”彭哥把头转向依依问到。
“没有带多少,在路上玩了几天,用得差不多了,要多少吧?”
“1000吧?干脆这样,到时间吃多少老文那里的200不够,你贴上,等工程款拨了就给你。”
“恩,好的,只是要去银行取,我没有带现金在身上的习惯。”
“不存在,好多饭店都可以刷卡,就这样,一会写那个合同的时间你还可以再看一下哪些不完善的,女孩子好说话。”
“哦”依依回答完,从茶几上随便拿了一份报纸看,报上写:夜间温度目前还在零下3度,工程施工令暂时不颁发,各建筑企业不得从事室外作业,尤其是混泥土浇灌,以保证工程质量。
“报上说不可以开工,我怎么看到很多地方的工程早开始了,在那个广场周围好多建筑都在施工,还有几栋楼房在挂大理石外墙砖呢。”
“那是跨年工程,你以为都那么老实哦,这些东西写来都是看的。”彭哥笑着回答,对依依的问题感到好笑。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到也理解,可在这里,在官的眼皮下也可以吗?”
“这个社会敢开工的肯定就不会怕,怕的就不会开。”彭哥调侃的口气,悠然自得的抽烟,他这种自信一切的心态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厅长怎么还没来,打个电话问问吧。”文哥不耐烦的看着彭哥,有点恼怒。
“不用,应该要来了,说好的。”
依依继续看报纸,一个小时过去,仍然不见厅长的影子,有报纸可以看,等就等吧,无所谓。
“厅长,来了,忙吧!”彭哥和刚进门的这个干瘦男子打招呼。
依依放下报纸,看了看这个厅长,人黑黑的,从气质和扮相来看,的确有官的味道,和现在社会上的某些官员相比较,那个年代的清廉和正直在他身上略露,在职时应该不太贪,依依对他的怀疑少于没见之前。
厅长径自走到办公室桌前坐下,头也不抬拉开抽屉,自顾的翻着东西,片刻之后,眼睛迅速扫了他们几个一眼,埋头继续弄他手里的事情,半天过后再次抬头:“小彭,今天那个长远公司的经理到北京开会去了,你们明天来吧。”
“明天来他回来了吗?”依依明天要去接工人,叶哥早上走的时间给她说了,明天两边忙,怕是顾不上。
“她是?”厅长的语气有点不爽,也许很少有人这样对他说话。
“我们的会计,顺便写合同,在工地上管理后勤。”彭哥立马回答厅长的问题,虽然如此,彭哥的脸上没有一般人的谦卑,很大气。“厅长吃饭了没有,一起去吃个饭?”
“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个事,等会西海县的那个工程要签合同。”厅长头也不抬的说完,这个人有点怪:说话不看别人,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见他笑过。
走到门口,厅长叫住老彭:“这样吧,你们回去,他们的经理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们不用来回跑。”
“要得嘛,我电话不关,有事打电话,你忙,我们先走了。”
厅长没有回答,转身拨他旁边的电话。
三个人一起下楼,彭哥和文哥说什么地方的工程:“那个钱你去看看可以退不,这边到时间要交那么多钱,怕是不够哦。”
“那下午你和我去看一下,那个单子在你手里,记得带上。”彭哥对文哥说:“先回吃了饭再说,坐40路车,前面5毛的。”
到彭哥他们住的地方,简直不能说是可以住的地方,在一个很多年前的破楼房的三楼,一楼和二楼是批发市场,三楼上可以看到透过地面水泥缝隙二楼的东西和人,有几个破得厉害的地方尚可见一楼的灯光。
整个楼梯肮脏不堪,处处可见屎尿,墙上涂抹着不堪入眼的文字,早上来的时间太暗,依依没注意这些。恶心的气味让依依胃里翻涌,实在太过难受,依依快步跑上三楼,刚过转角,光线暗了下去,看不见脚下的地面,依依只好拿出手机,借手机的光前行,这条长不足50米的过道,两边密密的门,仅隔3米一间,没有灯光,更没有阳光可以穿越这个暗道,寒气、异味扑面而来。
进得过道头上转弯第一间是彭哥租住房子,进去大床占一半面积,一个煤炉子,一堆块煤堆在地上,简易的木头桌上堆满碗筷。那大床上坐了几个大男人,在用纸牌玩“争上游”。
“老彭,这么早就回来了哦,合同签好了?“问话的是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40多岁。
“没有,甲方经理去北京开会去了,回来厅长打电话再去。老刘,你的工程怎么样了,今天没去?”彭哥从桌下塑料口袋舀了几碗米放一盆里,回头看了这个他叫老刘的人一眼,然后拿过水桶一看:“没有水了,我下楼去买水,依依你看他们玩,等哈吃了饭再回去休息。”
“妈的,这个地方的人说话从来就不算话,根本没有时间观念。”老刘一下愤愤不平起来。“春节说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这样的,一点不起变化。”
“这帮人本来就是吃饭不拉屎的,你看我在广场上换大理石,款不到位,工人吃饭都成困难了。”说话的是那个穿西服的瘦子,脸黢黑,小眼露着狡猾的光,一脸猴相。
“妈的,在西北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弄点事情人都要等老,完全没有时间观念,久了我们在工人的心里都成了骗子。”老刘的口头禅原来是妈的。“我老家的工人再不开工,都走光了,又不敢带过来,养不起,以后工程开工又找不上工人。”
“你不可以留几个大工在身边,小工以后在当地找,我的小工都是当地人,不包吃住,要就要,不要不用就是了。”瘦个子的精明看来不是一般。
“小张,你娃儿不懂,当地人干活的质量你不是不知道的,麻烦,该你出了,我一对k。”老刘把手里的扑克牌使劲炸在被子上,也许想把心里的怨气甩出来。
“出牌,等老彭把水提上来,输了的喝冷水,没有奖励措施,没劲。”小张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看了依依一眼笑了笑:“你来不来一起耍。”
“你们四个人,不来了,我烤火,有书吗,看书就好了。”依依不想坐他们床上去,那被子早没了颜色,而且气味实在不敢恭维,可又不能表现出来,那样不太礼貌。
“这有一本,文革期间《刘少奇冤案的始末》,你看不看,其他的你不适合看,给你看了,你哥哥以后知道找我麻烦。”小张的小眼睛鬼鬼的,说的时间从床枕头下拿出一本杂志递给依依,转过头继续玩牌。
依依抬头看到床边的墙上用毛笔写的“怀素”字体的草书: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昼夜。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字体遒劲,潇洒飘逸,功底颇显。另一旁是用刀刻上墙的: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空使猿惊鹤怨,误薜(bi)萝风月。能写出这样的字体和词的人应该是文学素养比较高的。“这字谁写的?”
“咋了嘛,不好吗,我写的,听说你的字也不错,写来看看。”小张有点骄傲的回答。
“不是不好,是太好,怀素的字体能模仿到这个级别的不多,对毛笔我不擅长,硬笔一般,你这样好的字,我可不敢出来丢人。”依依真实的说自己的看法,对小张的才气欣赏不也,对他的不礼貌无所谓了,有才的人偶尔有点跳,理解,尤其现在的处境,小张难免不平衡。
彭哥提着两大桶水回来,忙碌的做饭。依依坐在炉子旁边看书,很快在刘少奇的悲惨世界里心疼不也,酸楚的感觉在内心翻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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