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忆我的灰色日子(一)近水楼主

发表于-2005年12月22日 上午10:41评论-0条

我不是那种老爱回想往事的人。事实上,我来大学的这些日子,压根就没有回忆过关于以前的事情,一点多没,跟没记忆这东西一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遗忘吗。遗忘?也许,我真的学会了。这算洒脱还是悲哀?

从前总爱怀旧的人,现在却学会遗忘了。大概人总是会变的。时间会改变很多很多,已知的未知的人或东西。

我已经不大习惯靠燃烧过去的快乐而假装很快乐地活着了。我要走出,走出自已一手创建的虚拟的乌托邦,现实社会迟早会将其毁得支离破碎的,我不能再把感情泛滥成灾地投资进去了,不然等待我的将会是更大的血本无归。因此我抽身离开了。早早地离开。

讨厌现实,却选择了一种很现实的方式苟且活着,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逃避毕竟不是办法,它会让人滋生太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更加不适应现实。

大学,走进了才知道,糟的一蹋糊涂。根本不是当初想的那回事,要不然当初,我很可能就会选择辍学。

我们现在会时常上网时常喝酒时常抽烟时常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大把的时间而茫茫然。

今天,我们照样酩酊大醉,几个埋着头趴在酒桌上,几个发酒疯大声嚷嚷,几个离椅没几步便颠颠倒倒,一片狼籍惨不能睹。我们靠酒精麻醉着自己,寻找短暂的快乐。要是还清醒我肯定会抱头痛苦一场。

回到宿舍我喝下一杯解酒茶就倒头蒙睡。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突然醒来,摁下日光灯的开关,一刹那,大片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挤出窗口,企图冲破无边的黑夜,但跑出一段路程便再也前进不了半步了,窗外依然漆黑一片。

去了趟侧所,回来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此时我的思想恰似一窝蚂蚁在我脑袋里爬来爬去,又像拍不死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随后我的性情大变,也可能是原形毕露。喝酒有时候会让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一下子变得婆婆妈妈唠唠叨叨。这次我也成了这种人,回忆往事在我看来也差不多是类似于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一类东西,只不过一些人用嘴巴而一些人用脑袋而已。

大脑里,往事一件一件地从四面八方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让我整夜清醒地痛苦着。

总的来说,三年的高中生活的基调是灰色的,尤其高三简直是阴暗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逃离书山题海。对我来说这种生活实在太痛苦了,几乎是痛不欲生。有一段时间想过放弃,每当要放弃,父母的电话要么姐的电话,就来了。为了他们我不能轻言放弃。

我发觉我在为别人而活。但我就这样,且甘心这样一直下去。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如此,以后也不变。所以我还是仍然痛苦地努力读书,这个时候大学成了我努力的很冠冕堂皇的借口,累了受不住的时候哄哄自己。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十几个年头简简单单神不知鬼不觉地耗去,倘若有一天要写自传,十几年生活我只消一笔带过。从小我就习惯独处。这个所谓习惯是我长期封闭自己的积习,是一而再再而三不停忍受的结果,这是被逼的,被自己逼的。老实说我并不喜欢独处,可我却一直自我封闭,刻意避开一些人,刻意避开一些事,让自己成孤家寡人。我并不想这么做可偏这么做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在鸡不下蛋鸟不拉屡巴掌大的村子,一年、二年、三年……十六年流水般度过,潜移默化地习惯了那些枯燥乏味的生活。直到上高中,我去了县城,开始新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长期离开自己的熟悉的地方。

离家时我的心情其实基本上是快乐的,坦白说我并不喜欢家里的生活。虽然家里人给了我所能给的东西,但在家里我确实压抑了很久。要去县城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展转反侧,一个劲地憧憬着外面的世界。那时我真把小县城当成了外面的世界。

在家时,我朋友不多。一个村子,千把人,翻来覆去也就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我所能找到的同龄人只有几十号人而已。因而我们每个人都认识,但不一定都是我的朋友。不过多数人都觉得我还不错,包括一些女生。这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在那时。然而我却一直把自己假想成一个过于优秀的人,当时我对自己的认识简直差不多是无知。由于在小村子,我的成绩总比别人好,我便有了美化自己的可能。井底之蛙,还当自己是王子,做着自己的美梦。

到县城没几天,我就马上适应不了新生活,甚至开始学会厌恶,莫名奇妙地厌恶一些人,一些东西,同学不好,老师不好,县城也不好,全他妈的垃圾。一下子世界变了颜色。

也许我不过宽容也许我太自我了也许……,后来在人际上出问题时,我开始攻击着自己构建的堡垒。于是我着手努力地重建城堡。可是这是徙然的,并非未曾想过要改变自己,一直以来我对自己都有太多太多的不满,也并非没有努力试图改变,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改变,但我还是依然看不惯自己。不是因为改变的不够多,而是变得越来越不能让自己满意了。于是又要发更大决心去完成所谓的新一轮改变,然而终究还是完成不了的。最后便陷入了巨大的不满的痛苦之中,而无法解脱。

别人的漠不关心,让我无助、心寒。他们只是他们,永远与我无关,楚河汉界是那么的分明,没有人越雷池半步。我没主动过,他们当然也不曾,我实在是太平凡了,所以怯以主动,而他们显然是不屑。或许这个世界原本是冷漠的,从里到外都是冷漠的。可悲现在,我也成了这么一种人,冷漠。像清晨带着露水的大理石一样冰冷,对人对事都是这样。

面对失意的生活,我选择了逃避,那是明智的,这样至少不会让自己行尸走肉。于是我整天抱着一大堆的书苟延残喘着,我什么书都看除了教科书。事实表明,我达到目的了,终于成功地逃避了生活。同时我也变得很自恋很愤世疾俗,思想又自负又自卑。

郁达夫的小说,给了我一种解脱,像一剂药能让我忘记悲伤、疼痛。

鲁迅的杂文,充满智慧,指斥世俗,点燃我发现丑恶的激情。

李敖的文章,嬉笑怒骂特立独行,像一枚橄榄让我感到苦涩并清醒着。

……

不久我意外发现,文笔有了起色,这不在计划之内。

一次,我的一篇作文得到语文老师的偏爱,当作范文,在班上念出来。末了,还大加表扬我一番。我乐翻了。这位老师是我原先所崇拜的。他是当地公认的文豪,众多文章散见于诸报刊,这正是我所向往的事。能得到他的赏识,我几乎认为这是伯乐识千里马。于是我私下有意打听了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那时我当它们是轶闻)。曾经一度,关于他的美谈堆了我一脑。

又一次,课上他出了上联:腾王阁阁藏鸽鸽飞阁不飞,要我们对下联。课堂一下子沸腾起来,大家讨论的不亦乐乎,一些人起来说了他们对的下联。我也写了,但我没有勇气站起来发言,虽然我很想让老师知道我对的下联。还是同桌把我推了上去,我很腼腆地念出我对的下联,像是当众念写给心仪的女孩的情书一样。我是这样对的:菜食堂堂养螳螳弃堂不弃。我们学校的菜食堂很烂,吃到虫子、沙子什么的是常事,大家都相当不满,经我这么一说,自然引起他们的共鸣,理所当然他们都觉得我对的不错。

还有一次,我上讲台讲析古诗,这是我们的课前活动。他那天正好有事,迟来了,一首诗讲析完毕他还没来。过了半节课之久,他才跚跚来迟。一些同学有意为难我,对他说,可塔还没上去讲析古诗。要求我马上重到讲台讲析。不知他是相信我讲过了还是因为时间紧,他说,同学们上课吧。但有些同学却不肯,非要我再讲一次不可。他也没法子。我不作解释假装从容地走上讲台,似乎轻描淡写地说,这首诗我刚才讲析的不好,以致大家充耳不闻,所以我想再补充一点。然后我转身,在黑板写上那首诗。写完我说,这样大家不会充目不视了吧。谢谢。说完,我好像不快不慢从讲台走下来,然后回到位置上坐下。还没坐稳,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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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wintermorning点评:

事实上我在灰色里看到一些红色或橙色,艳丽而渴望或接近阳光的,其实那些美丽的颜色一直没有远离你,只是你未曾发觉。期待续篇。
建议文字上精炼一些,效果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