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的花都是从古诗里开始盛放。桃花,兰花,菊花,栀子,海棠,昙花,荷花,桂花,芭蕉,木槿,丁香,水仙等等,等等。它们在诗词以各种姿势绽放或者幽香,几千年弹指过。
当然,还有梅花。
记忆初时,姨妈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株高大的梅树。但是,彼时我与表姐两人记念的只是梅子熟时。尽管每个冬天里,它在院子里开粉了一片天空,使得我们抬头看到的月亮都挂在花影里。后来,据说这叫做花好月圆。但是,我们毫不在意的把它丢在风里。
常常那些冷风吹彻的黄昏,地上落满花瓣,风大时,在树下盘旋如蝴蝶,而我们从未当它是花儿,只当是平常。直至后来表姐在一个月夜里被一辆大卡车撞上半空,然后像纸一样落下来。我再次想起那些梅花盛开的夜晚与冬天时,发现原来那些花开的曾如此神伤过。现在姨妈家的院里不再有梅花,不知道在哪一年消失,亦不知道速间老去的姨妈是否曾记起过那株浸入表姐笑声的梅花。
它在遥远的冬天,怒放。
我靠在记忆的茶杯上,想它。到底也只镜中花水中月。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这是我与表姐最初读到的关于梅花的诗。我们的老师在讲台上清脆的读,用白色的粉笔一笔一笔写在黑板上。风穿过教室,粉笔的灰漫无边际。
那些有阳光的日子,我们拍着手,把它当作一首歌谣来念。表姐的身子轻轻的摇,柔软的额发在风里飘动。后来,我们长大老去,但是她在一个月夜里嘎然而止。留给我们的是永远青春的脸,但是如此忧伤。常常想起我们一起念: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关于梅花的诗很多,而我总是想起些最初的句子。一如我们最初甜美的生命,没有伤老病死,眼眸柔软,笑容清澈。但是一切都将不见。除了那些在冷风里开败的梅花,依然一代一代把冷香放尽,打动一种种不同的心事。
这一个冬天,梅花对于一个远在澧县小镇上的女子,则是一首千千阙歌。骊歌处,欲语还休,欲语还休。隔一片天空,知她纵有千般心事与谁说?也狠心谓她,别想在我这里得到支持。但是,我肩头温暖依旧,伤时她若来轻靠。
于是从她的诗里路过,收住长长的脚步。但也仅此而已。她说:
“浓密的梅林,终于发现,
笛声,是我唯一投奔的方向。
你说:你为何总是写“梅”?
雪盈盈含笑,我不语。
沿着记忆的蔓藤,野生疯长的嶡类
将月光完全覆盖,将我慢慢拥紧。
而此刻,笛声,离我咫尺之遥。”
看完,不动声色的关上,她在梅香里把红尘继续。而我起身离去,身后有似是而非的冷香飘散。然而,他与她也只是我合上的一页纸,与所有关于梅花的故事一样,最终会成为过去。
而她,把一个雪落的小镇唤着梅镇,把自已种成一株恣意生长的腊梅,在澧水两岸让花自由开落。在文字中把长笛吹出月色倾城。尘土飞彻。
我从远远的地方来,一读再读。那些关于梅花的月与水,一路荡尽关于爱情的轻愁。
现在,我坐在郁冷的电脑前,敲打这些字。转头时,窗外的大街上大风吹过,掀起一路的落叶如一只只蝴蝶。是老去的蝴蝶,枯黄的翅,昏厥的眼,漫天飞舞,直到天边。而我极目望去,那些墙角不再有梅枝斜出。那里除了风,只有冰冷的钢筋水泥。
记忆里的墙角,曾那样寂清的开出雪样梅花,轻轻嗅,暗香来。
如果可以有一株古诗里的梅,我会在阳光温暖的中午,搬一张椅子来。坐下,翻开一本关于墙外佳人笑的书,风过,头上梅花纷纷飘落。
然后,开始遥想几千年前的某一扇窗子后,有月亮升起,温柔的光照在一朵梅花上,停下来。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12-23 15:00:1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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